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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相併非想害死自己的女兒,是以他命人給劉楚楚下的藥的確不致命。但為了讓劉楚楚得以順利誘.惑君上,他的手下用了春風樓最厲害的媚藥。
在春風樓里,十分有權有勢的男子才有資格為自己看中的美人用這藥。它能酥媚骨,軟纖腰,再清冷的美人也會因此變得妖異魅惑,攝人心魄。
而這種能讓人甘心沉溺於漫天慾海中的藥,只讓劉楚楚覺得難堪與恥辱。
無論在人後的脾氣秉性如何,在人前,劉楚楚一貫以最嚴苛端莊的規矩要求自己。舉手投足間,她都是整個長安城中最讓人挑不出錯的貴女,平日裡就連走路時邁的步子都像是度量過。
可就在今夜,身上那些羞於啟齒的渴求與變化一寸寸地打斷了她的骨頭,也碾碎了她的尊嚴。
而把她變成渴望在男人身下婉轉承歡的妓子,便是她父親為她成為皇后一事所做的籌謀。
何其可笑。
*
翌日。
昨夜到底不算平靜,容清棠睡得不是很好,早早便起身用了早膳。
衛時舟說之前懷谷師兄送來的藥囊有問題,但容清棠把他之前送來的別的藥也分了一部分拿給衛時舟,太醫看過之後說那些湯藥可以正常服用。
是以照常用蜜餞佐著服完藥後,容清棠才問柔藍:「劉楚楚離寺了嗎?」
柔藍搖了搖頭,有些猶豫地說:「還沒有,今早我去敲門也沒人應。」
一直記著姑娘說的話,柔藍即便心有疑慮也沒有進去。
容清棠柳眉微蹙。
容清棠其實毫不在意劉楚楚的死活。但外人並不知道皇帝住在雲山寺,劉楚楚若是中了媚藥後死在寺中,劉相肯定不會輕易讓這個消息被壓下去。
若劉相將事情鬧大,到時要麼衛時舟會沾上莫須有的曖.昧猜測,要麼雲山寺和寺中的僧人恐怕會遭人議論。
衛時舟是明君,他的聲名絕不能沾染任何污濁。
容清棠並不信佛,卻也對莊嚴肅穆的雲山寺和在這裡修行的僧人們保有敬畏。不該用這些喧囂與塵埃擾了他們的清修。
是以容清棠只考慮了幾息,便決定過去看看劉楚楚的情況。
走到昨夜劉楚楚待的那間寮房外時,柔藍替容清棠推開門,明媚的春光自屋外灑落。
衣衫凌亂的劉楚楚正坐在冰冷的地上,精心梳就的髮髻已經散了,整夜不停的汗水讓她的長髮濕透了好幾回。
劉楚楚此時已沒了人前精緻貌美的模樣,狼狽極了。
聽見有人推開門,劉楚楚神情微滯,隨即下意識攏了攏領口。
她側首看向來人。
見容清棠仍是那副落落大方的模樣,劉楚楚神色平靜,聲音沙啞地問:「來看我的笑話嗎?」
容清棠興致缺缺道:「不好看。」
「是,」劉楚楚愴然悲涼地笑了笑,自嘲道,「我這副鬼樣子,的確很難看。」
容清棠並非在說她此時的容貌,但也沒有多解釋什麼。
確認劉楚楚還活著,容清棠便不再多留,轉身準備離開。
劉楚楚卻忽然出聲問她:「昨夜是個好機會,為什麼不毀了我?」
容清棠停下腳步,回身垂眸望向她,「以什麼方式?」
「你知道,我中了媚藥。」劉楚楚面無表情地說著這個事實,心底卻仍然百般痛苦。
「你是指找人來玷污你的清白嗎?」
容清棠漠然道:「我做不出這種事來。」
劉楚楚垂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舊事重提:「你們大婚那日,是我設法讓謝聞錦知道了他並非安王的親生骨肉,只是他部下的孩子。」
「他也果然如我所預料的那樣大受打擊,在外大醉幾日,甚至都沒有回去與你喝合卺酒。」
「也是我讓謝聞錦以為只有我真心待他,安王只是為了犧牲他去全所謂的兄弟情分,才會讓他娶了罪臣之女,在仕途上舉步維艱。」
「你們成婚以來,他如此冷待你,皆因為我從中作梗。你真不打算毀了我,或者乾脆趁機殺了我嗎?」
容清棠聽出劉楚楚並不知道謝聞錦的真實身世,更不知道其實是她的父親害死了謝聞錦的父母。
劉楚楚以為是她在故意引謝聞錦與容清棠離心,卻不知道謝聞錦是為了向劉楚楚的父親報仇,才會刻意與她接近。
原來是劉楚楚促使謝聞錦得知了他的身世,讓他走上了向她父親報仇的這條路。
她本人卻還對此一無所知。
容清棠此時已置身事外,死過一回之後,這些對於她來說早已是前塵往事,她並不在乎。
她神色淡然道:「無論其中有多少緣由,決定是他做下的,我不會殺你。」
「男子負心薄倖,即便第三人也有錯,最終的根源卻還是在他那裡。」
容清棠曾見過高門大戶的正妻在街上與夫君的外室大打出手,甚至衝動之下將人一刀捅死,一屍兩命,她自己也被下了大獄。而她夫君的身影卻仿佛從這件事中消失了一般。
夫君薄情寡義是他的錯,以自己為代價與他移情別戀的女子斗得不死不休,不值得。
容清棠自幼體弱多病,前世又曾早早殞命,更不願將來之不易的時光浪費在這些並無意義的事上。
世間男子何其多,這個不好,換一個便是了。年華大好,山河廣闊,可以做的事有許多,容清棠不會費心與誰爭一個男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