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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在等著自己回家一起吃飯。
他們還在等著自己回家。
可自己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這就是聞執在「醫院驚魂夜」里看到的幻境。
陸意問話的時候,被他輕鬆地以「海浪捲走了你」化解。
其實海浪捲走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他不是故意騙陸意的,而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講這個有些荒謬的幻境。
空氣中有一道聲音響起,冰冷又清晰。
「別渴望,你不配。」
記憶里,似乎也曾有一個人跟他這麼說過。
果然還是在乎的嗎……竟然記了這麼多年呢。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以前他也就習慣性地要退回黑暗中了。
但這一次,他沒來由地拼命想要融入眼前溫暖的一切。
遊戲真是太他媽噁心了,給他玩心理戰呢。
就算知道這一切是假的,一切都只是幻象,還是……
聞執醒來的時候脊背上有未乾的冷汗。
他從來沒有感覺到睡一覺這麼累過。
第51章 辭職
聞執的視線還沒恢復清晰,耳邊就落入一道聲音。
「還說要照顧我,現在到底是誰照顧誰?」
他睜眼。陸意的臉就挨在他的胸前,靠得極近,像是要仔細研究他的每一個表情。
「聞執,你最近,非常不對勁。」
「你剛剛睡覺的時候,都哭了。」
——哭了嗎?
聞執本來不信。
但他下意識地抹了一把眼角,看到指腹上的液體時,他陷入了沉默。
「從醫院驚魂夜那個遊戲裡出來以後,你就越來越不對勁了。問你發生了什麼你也不願意說,怎麼,就這麼喜歡一個人死捱?真是死腦筋。」
陸意說著,順手揉了揉聞執頭頂的髮絲。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個小小的動作里包含了怎樣的寵溺。
「真拿你沒辦法。」他笑開,含著的笑音像輕微的喘息,「不過,要是不這樣死腦筋,也就不是聞執了。總之,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永遠在呢。」
聞執的呼吸微微一滯。
其實不光是聞執,陸意也深刻地思考過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對他人有這樣大的耐心了。
陸意看起來是一個陽光又好說話的人,跟所有人都相處得很好,但也只是停留在表面,僅此而已。
聞執對他來說,有些不一樣。
自己不介意和他的關係超出普通人的程度。
就在兩個人保持著這樣詭異的姿勢互相對視了足有十分鐘後,陸意終於聽見了走廊里傳來的走動聲。
黑夜過去,醫生、護士都開始上班了。
終於可以出去了。
陸意嚎了半天,終於驚動了外面的人。
腳步聲漸漸走近,有道聲音不敢置信地隔著門問他們:「有人嗎?你們是在這間房裡面?」
「這間房明明已經廢棄了好幾年,一直鎖著,你們是怎麼進去的?」
「我也不知道。昨晚我大概犯病了吧,反正一醒來就已經在這裡了。」
做精神病人還是有點好處的,解釋不出來一律用「我有病」來解釋,畢竟沒人真的會和精神病人較真。
「我來給你們開門。」門口的鎖動了動,打開的時候陸意和聞執看著眼前的人,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眼前站著的人,可不就是紀北北麼!雖然比起他們昨晚看到的過去的紀北北,現在的紀北北已經完全褪去了年輕人的朝氣,整個人死氣沉沉。
她的表情也是冷漠的,再也沒有了五年前的鮮活。
「以後不要隨隨便便進去了,房間隔音不好,如果不是我碰巧聽見,運氣不好的話你們得在這裡被關上一輩子。」
紀北北說完這句話以後就走了,背影消失在拐角。
精神病院的一切都是陳舊且壓抑的,紀北北看上去似乎都被同化了。
五年前總是把護士服洗得潔白嶄新帶著洗衣粉香氣的小姑娘,再也不見了。
陸意和聞執才剛剛從廢棄的值班室里出來,就聽見有人一路喊著他們的名字奔過來。
是溫祈妍。她跑得滿臉潮紅,呼吸急促,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太好了。你們總算出來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們出什麼事了。」
陸意笑:「怎麼可能?全世界誰都有可能出事,唯獨不可能是我。」
他這話說得很欠揍,可惜偏偏是事實。
畢竟他可是鑽了遊戲空子的男人,作死也死不了。
「但是甜歌快不行了——你們快去看看她吧。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溫祈妍的臉色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冷漠,但對於生性涼薄的她來說,這已經是不小的進步了。
甜歌看起來是真的情況不太好。
她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就像一個木偶人。
別人喊她,她就跟完全沒聽見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僵硬的眼珠連轉都不轉一轉,但是整個眼眶卻紅得嚇人。
陸意禮貌性地只用一根手指貼在了她的額頭上,很快被溫度嚇得一抖。
他收回手來。
溫祈妍:「怎麼樣?」
「這燒得快成傻子了。」
「那……要給她吃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