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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財一個人靠在角落裡抱著膝蓋補覺,陸意靠在聞執旁邊,牛車走一步他的頭就往聞執肩膀上挨一點。
就在陸意的頭馬上要靠到聞執肩上的時候,他被女人的哭聲給驚醒了。
駕車的車夫對李二說:「李先生,前面發生了點事情,可能需要等一會才能繼續走。」
李二:「什麼事?」
「好像是賈家那個媳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被她婆婆沿街罵呢。」
李二並不繼續關心了,只說:「這樣嗎?那要等多久。」
「還得看情況發展。」
陸意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然後戳了戳聞執:「這個女人,好像是個孕婦啊。」
賈家那媳婦方才正是被人一腳踹出了店鋪。
她還挺著個大肚子,跌到地上的時候先下意識地用手護住了肚子,一臉痛苦。
陸意仔細瞧了瞧,那店鋪是一家餛飩店。
沒有人會住在餛飩店裡的,那只可能這家餛飩店是賈家開的,然後讓一個懷了孕的孕婦在這裡幫忙。
金財也想到了這一層,憤憤不平道:「懷孕了還要這麼操勞?!這賈家到底是不是人吶。」
顯然,不僅是賈家不是人,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也沒有一個人是人。
賈家媳婦摔出來的時候,她是一個孕婦的特徵很明顯了,卻沒有一個人想著要去扶她一把。
甚至還有愛看熱鬧的人在她旁邊圍成了一個圈。
最後,賈家老太太一臉趾高氣昂地從店鋪里走了出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媳婦:「懷不上兒子也就算了,連讓你收拾個碗筷都能打碎,你有什麼用?」
哦,搞了半天竟然是為了生不出來兒子。
讓眾人驚掉下巴的是,剛才還有人勸說賈家老太太不要對一個懷孕的媳婦這麼粗暴,聽了這句話以後竟然紛紛改了口:「生不出兒子來啊!」
「啊,那難怪。是我我也給她臉色看。」
「生了女兒有什麼用,平添一張討飯的嘴。最後嫁出去還不是成了別人家的人,胳膊肘盡往外拐。」
那小媳婦挺著個大肚子,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說自己難受,也沒一個人理她。
金財看不下去,擼起袖子要上去理論,被陸意攔住了:「不要上去。」
「可……」
「我們都是身份普通的客人,貿然去挑戰他們成型已久的三觀,他們不僅聽不進去,還會連我們一起針對的。」
金財的牙咬了半天,最後只能泄憤似的一拳打在了牛車上:「可惡!這些都是什麼人啊!搞得他們自己不是從媽媽的肚子裡爬出來似的。不說別人,就說那個老太,她自己不也是從做媳婦做女人的嗎,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陸意說:「斯德哥爾摩綜合徵。」
「她自己在做媳婦的時候也受到過這樣的惡毒對待,後來好不容易生出兒子並且熬到兒子長大以後地位提高了一些。相比之前動不動就受到的拳打腳踢,她自然會感激涕零,甚至病態地覺得是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反過來對她好了。」
「再然後,她就站在了傷害她的人那邊,反過來接著去傷害跟她一樣的人。如此反覆,惡性循環。」
「……現在李容還小,這些思想對她來說影響還不是特別大,等她再長大一些以後就會去親身感受這些痛苦了。」
金財搖搖頭:「必須得有個源頭得掐滅掉這樣的思想。」
一直沉默的聞執終於開口了:「想得輕鬆。」
「
這些思想觀念在他們出生的時候就圍繞著他們,再到了這樣的年紀,很難改變了。
你覺得他們病態,他們還覺得我們病態。
……我們只能做個旁觀者。
聞執見金財以驚訝的眼神看他,他聳了聳肩:「抱歉,可能聽起來有些冷漠,但以理智來思考這些問題這確實是最佳答案。」
唉。
金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突然說:「要是林沢川還在的話,他肯定聽不進去這些話。」
聞執說:「所以他只能止步在半路。世間容不下他這樣的人。」
——當渾濁成為常態,乾淨便是一種原罪。
就在這時,圍觀的人群突然被擠開,高老頭的臉露了出來。他拿著一個大喇叭,一邊奮力的撥開擁擠的人群一邊喊道:「父老鄉親們,都散了吧,回去吧,別圍在這裡看熱鬧了。」
有人大笑:「高村長,你自己還不是想搶一個好點的位置看熱鬧?還在這裡勸說我們?」
高老頭恨恨地白了說話的人一眼:「我是要趕到前面去勸說勸說賈家婆婆呀!你懂個什麼!」
他又把那個大喇叭放在自己的嘴邊:「父老鄉親們聽好!接下來這些話,我不僅僅是對賈家婆婆說的,也是對你們說的!」
「你們從今往後,萬不可再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出現!萬不可再像現在這樣,把女人當牲口使喚,因為女人生不出兒子就拳打腳踢,不允許女人上桌吃飯……萬萬不可呀!!」
李二也聽到了高老頭的話,他滿不在乎地剔著牙,就好像聽到了一個笑話。
「呵,這老頭,最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壞了,居然開始搞這套了。村子裡誰不知道以前他打老婆打的是最狠的。」
金財:「媽的,我剛剛想說難得高老頭還是個明事理的……」原來都是一路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