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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放開不好,但是不放開……好像也不太成。
心臟在不自然地律動著,而病症的根源顯而易見,是行在前頭的那人緊扣在自己手上的纖長指骨。
從那泛粉的甲片一點點往上看,視線一點點往上挪,掠過那稍突青筋的手背,再落到被防曬衣遮擋的手臂,最後定在被發尾輕掩的後脖上。
原本應當淨如白瓷的脖頸,像被鋪上朱紅釉層,顯現出胭粉色。
付浩然靈機一動,問:「小紀,你累不累?我們要不買瓶水,休息一下?」
聽到這話,還在前頭走著的人腳步一頓,似乎也如釋重負般應了聲:「好,是有些累了。」
借著買水的功夫,那交握的手總算有了鬆開的理由,然而等拿到那還滲著水霧的礦泉水瓶,付浩然又覺得有些惋惜,好似方才燥熱與難耐,比現在的觸手冰涼要舒心許多。
莫名其妙的。
他捏了捏手中的礦泉水瓶,陪著紀寒坐在半山腰的石凳上,一坐就是十幾分鐘。偏頭往紀寒的方向望去,正好能看見有微風將紀寒的發尾吹起,如同柳葉輕撫:「小紀休息夠了麼?」
「嗯。」紀寒應了一聲,沒有任何要動彈的意思。
過了一會,付浩然又捏了下水瓶,忍不住問:「小紀我們這是在做什麼?」
「不知道,」紀寒回答,「就是突然覺得,這樣什麼都不做,光是和你一起待著,就很舒服,很開心。」
話是這麼說,但這一回他總算再沒有繼續無動於衷了,而是起身朝另一個方向指了指,道:「我們去那一邊看看。」
紀寒所指的地方是俠嶺半腰上的一個平台,聚了好幾隻鳥兒,像是已經習慣了會有人到來,即使他們二人朝這個方向走來,也沒有分毫要挪動的意思。
而在平台後頭,有一道人工水池,其中臥著只古銅色的大烏龜,看著無比威武。
烏龜塑像周圍是十幾隻或伸縮著脖子,或完全一動不動的小烏龜,以及一大片泛著銀光的硬幣和捲成圓筒的紙幣。可見有過不少的人,往裡頭投擲自己的錢財。
紀寒說:「公園介紹里說在這個池子裡許願是很靈驗的,但我問聯繫過的當地人時,他們說他們壓根不知道有這個傳言,應該是這公園為了意思意思推動一下旅遊發展,才編出來的。」
「這樣的嗎?」付浩然原本往口袋裡掏錢的動作停在了半路,一顆想要許願的心落了一個大空。
「不過向上天神靈許願這種事,向來都是心誠則靈的,而且你看這裡都已經攢了這麼多錢了,可能真的有幾分靈驗呢。」
說著,紀寒已經先他一步將一枚方才在小賣部那兌換出來的硬幣拋了出去,嘴上卻沒有繼續說點什麼。
付浩然見此也連忙將自己捲起來的五塊錢扔了出去,快速地交合起自己的雙手,誠心地許願道:「希望……能做學業進步!不要不及格。」
「這應該不貪心吧,」他嘀咕著問。
沒有將願望藏起來的意思,還試圖探尋他盟友的願望:「小紀許了什麼願望?」
「我的願望麼……」紀寒琢磨了片刻,回道,「我希望……能夠找到一個支點。」
這回答跟謎語沒有區別,讓付浩然皺眉發懵道:「小紀也想翹起地球?」
難得聽到某個傢伙能對課堂上知識點的故事活學活用,紀寒臉上止不住笑意,回答道:「不止是地球。」
「人體內的DNA如果搓成一條線,能延伸100億英里,比地球到冥王星的距離還遠,可以憑自己就離開太陽系[1],所以從字面意義上看……我想撬動的,是宇宙。」
宇宙跟DNA怎麼扯上關係的?
這回答讓付浩然更懵了,他想繼續發問,紀寒便先一步打斷了他的提問施法:「我們繼續走吧,要趕在午飯飯點結束前下山。」
因為不著急趕行程,中途又去了一趟檔案館,所以他倆正式開始攀登俠嶺時,已經接近十點鐘了。
民以食為天,吃飯向來都是付浩然的頭等大事,一聽這個他瞬間沒了旁的糾結心思,一門心思就要跟著紀寒一塊晚上走去。
在俠嶺的頂端,是一座翻修過無數次的古閣樓,紅牆黑瓦,一眼過去,居然當真與付浩然獲得佩劍的劍閣,有三分相似,讓他臉上的笑意不由自主深了許多,很是契合此時的艷陽天。
臨近正午,攀登俠嶺的人本就不多,會來到頂端的更是寥寥。
「再往上走是這個小鎮的最高處,晚上可以看見城裡的夜燈,據說還挺美,但那個時候人太多了,不太方便。」
「浩然哥,我想背你走一段路,可以麼?」紀寒轉過身,朝付浩然問道。
「為什麼要背呀?」付浩然疑惑。
他腿腳又沒有受什麼傷,能跑能跳的。至於累,他平常鍛鍊量還不只這些,攀爬一個小山嶺公園,簡直是輕而易舉,氣都不見得多喘幾下,要說背,也該是他背紀寒才對。
「就是突發奇想,我還沒試過背人呢,就是想要試一試,浩然哥哥,成全一下我這個心愿,好不好?」
語氣聽著居然帶上了幾分撒嬌的意味,紀寒抬手將側邊的頭髮別到耳後,微眯著眼,將自己的臉湊近了幾分,帶著淺淡的笑意,壓低了嗓音:「可以嘛?求求你了。」
面對著紀寒請求,付浩然好像總是說不出來拒絕的話,尤其是對方擺出這樣一副架勢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