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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熟練地從房間旁邊的柜子上抽了塊墊子,也跟著他們一道坐在地上。
他不能把紀寒這麼一個小孩子趕出去,也就懶得避諱,朝付浩然問道:「浩然,我有沒有跟你說過爺爺和奶奶?」
付浩然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自從到這個家裡,他所認識的親人就只有付熙和周溫文。
唯有那次爭吵,及周溫文忙碌時透露出的幾句碎語,付浩然才知道,原來他還有別的名義上的長輩,住在良鎮,比紀爺爺離紀寒還要更近。
只是兩年多過去了,付熙從來沒有帶付浩然去見過他們。
「他們吧……有點不能接納你爹爹,所以我們也就不怎麼提及。」
付浩然蹙眉:「爹爹這麼好。」
付熙認同地點頭,對著面前兩個小孩,倒出一些他難以在本人面前說出的真心話:「就是,我們溫文又帥能力又強,對我也夠好,真搞不懂爸他挑剔些什麼……」
從付熙為了周溫文出櫃開始,付老爺子就一直存著個念想,覺得兒子與周溫文不過是鬧著玩玩的,等過幾年,就會發現兩人並不合適,自然而然就會分開,回歸到「正常」中去。
可他萬萬沒想到,付熙一倔,就倔了將近十年。
而且,在他有意無意的打壓下,付熙除卻剛開始過了一年的苦日子,其後就再沒有如他料想中因為四處碰壁,而回家搖尾乞憐,反倒和周溫文一起,闖出了自己的一番事業來。
不僅拿獎拿到手軟,在辦展之餘,還自建了工作室和會展品牌,人每天都自由自在的,雖不及從前富裕,但日子貌似過得比原來還好。
這些年裡,付熙沒有主動找付老爺子說過話,卻會將自己和周溫文贏得的一些榮譽「群發」到他舊的家庭群里,然後刪掉自己的聊天記錄,無聲地告訴付老爺子,他的選擇很正確,他的生活也很「正常」。
付熙還是希望能維持自己作為年長者的威嚴,即便這在周溫文面前,早已所剩無幾。
所以他這一幼稚的行為,周溫文一無所知,只隱約知道付熙偶爾會點開他那個早已無人說話的家庭群。
周溫文也往常要更早回家,一身風塵僕僕,匆忙得就連公文包的扣子都沒扣緊,手機屏幕停在了付熙給他發的一句「你回家之後我有事要說」的消息頁面上。
他在客廳與主臥都尋不找人,便徑直地往付浩然方向走去。一湊近,就見房間門大敞,裡頭一大、兩小在對坐「會談」。
等等,為什麼是兩小?
周溫文問出了與付熙一樣的話:「紀總的兒子怎麼來我們家了?」
而且屋裡也不見得有紀丹揚的身影。
「找我們浩然補習呢。」付熙搶答。
周溫文沒有付熙那麼重的天才濾鏡,疑惑地望向傻乎乎的付浩然,以及淡定自怡的紀寒,臉上寫滿了「不相信」。
不過,下一秒,他的注意就被另一件事給搶了過去。
「溫文,」付熙抬頭扯住周溫文的西裝衣角,咽了一口唾沫,有些難以開口:「我父親打電話來說……讓我們回去一趟,談談我們的事。」
周溫文松領帶的手一滯。
他與付老爺子對賭的期限是五年。
當初說起這個時,付熙恨不得能踢周溫文兩腳,直罵這傢伙是真能藏事。
對賭距離現在還有半年的時間。近段時間,周溫文又重新投入了加班加點的節奏中,很大程度也是為了趕在那之前達到付老爺子要求的細項。
怎麼會提前喊他們回去?他默了好一陣,問:「浩然也跟我們一起回去?」
「這個嘛……」
付熙一開始是打算帶著付浩然去的,所以一進門才說要給付浩然請假,但冷靜下來,又有些猶豫。
他和周溫文早些年在付老爺子那聽過許多難聽的話,他們倒是早就被訓出了左耳進右耳出的絕世神功。可是付浩然不一樣,這么小的孩子,怎麼可以聽那些污言穢語。
更何況,這些辱罵是他們為了能相守而招惹來的麻煩,不代表要株連到付浩然身上。
付熙生出一絲退意:「還是算了,就我們兩個吧,先看看爸他想說什麼。」
他轉向付浩然和紀寒:「只是沒辦法參加開放日了,這次你就跟你的好朋友盡情地一起玩,怎麼樣?」
明天是每個月固定的兩次家長開放日之一,可以說是付浩然在學校里最喜歡的日子,不用打起精神來學那些沉悶的文化課程,而是可以和付熙一道玩各種遊戲。
「是我……哪裡不,不好嗎?」付浩然小心地問了一句,「所以才不能一起去。」
「怎麼這麼想啊?」付熙聞言無奈一笑。
「當然是因為我們浩然太好了,所以我和你爹爹才捨不得讓你跟我們一起去挨罵。」他放緩了聲,並拉了拉周溫文,「你說對吧。」
周溫文極其配合:「嗯。」
付浩然不解:「祖父和祖母會罵我們?」
付熙:「按以往的經驗來說,只有一點點可能會不罵。」
「沒關係,已經習慣了,不怕被罵的。」付浩然幾乎是脫口而出。
聽到這話,在場的三人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付浩然身上,就在他身側的紀寒更是直接將掌心搭到了他的手背上。
最開始紀寒也像付熙他們一樣,覺得付浩然偶爾不小心泄露的不安與害怕,是源自那間孤兒院的經歷,是源自那個中飽私囊、苛待孩童的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