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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說去還是以前那些。
副官走後,楊淙揉了揉額頭,季氏從裡面出來,擔憂的看著相公,大半個月前相公就不對勁了,只是她問了相公一直沒說,可這半個月下來,相公身體越發不好了。
「相公,我們夫妻一體,你心裡有什麼事,不妨說出來。」季氏勸。
楊淙擺擺手,本來想敷衍過去的。
季氏又道:「相公,我看出來了,你和那位案首齊進士是認識的吧?我也不知你們之間鬧過什麼間隙,你是不是怕什麼?」
「我——」楊淙對過往那遭事難以啟齒。
季氏繼續說:「殿試在即,相公你吃不好睡不香,日日夜夜煎熬,我雖是不知內情,但相公,現如今能補救我們便補救,你若是得罪了齊進士,不妨我們帶著東西上門親自賠罪。」
她看相公如此折磨自己,便心痛不已。
楊淙握著妻子的手,心裡反覆思量如何說,說多少才對自己有利,妻子有句話說對了,現如今還能去試探試探齊少扉,能補救,若是到了殿試上,齊少扉面聖說了些什麼——
為時晚矣。
「夫人說得對。」
楊淙做艱難痛苦狀,是一副悔過的表情,他這些日子沒睡好,面色憔悴,如今也不用多裝,就已然讓季氏心疼不已,縱是有千萬般的過錯,季氏都會站在相公身邊的。
「我不敢告訴夫人你,只是怕你覺得我——覺得我不那般好了。」
季氏雙目泛紅,「相公,我們情誼,你品行如何,我怎會憑著一兩句話,過往事情,就不信你呢。」
「是為夫小心了。」楊淙把話在心中過了過,說:「那年我科舉,早早到了盛都,諸位同窗皆友愛我,我也喜歡樂意幫其他人的。」
季氏點點頭,相公善心,這她知道。
「沒幾日,齊弟來了——」楊淙一聲苦笑,嘴角都泛著苦,演戲說:「現如今也不知道齊弟認不認我這個兄長了。」
「他少年英才,稱一聲神童也是名副其實的,只是年少,才十三歲,鋒芒畢露,惹得同屆舉人有些不平,我總是左右調和,從中緩和矛盾,他也知我好心,叫我一聲楊大哥。」
季氏聽到此,覺得相公真是善良大度,那位齊進士年少時,脾氣還挺大的,她家相公為此人如此費盡心神,即便是有什麼過節,也不該記恨多年,看相公這些日子憂思,難不成齊進士還想壞了相公官途泄恨嗎?
這便是小人行徑了。
「那年深秋,穆府辦了賞菊宴,邀京中舉人前往賞菊,當時我們同行,還有一位李舉人,他家中貧寒,我多有照顧,他便對我很殷切的。」
「登高賞菊累時,我和李舉人在一處避著人歇息。」楊淙說到這兒頓了頓,看到妻子眼底的擔憂,左右一思量,不能全然把自己摘出去,不然之後齊少扉不說出去,要是妻子替他打抱不平,主動嚷嚷出去,那便不好了。
因此改了口,說:「李舉人想奉承我,說了些齊少扉的壞話。」
「我沒有攔著。」
楊淙雙手捂著臉,露出羞愧來,「夫人,是我那時心胸不大度,剛到時,眾人都捧著我,後來齊弟來了,他年少,才十三歲啊,寫的文章,出口成詩,風頭無二,我多是羨慕,賞菊宴上,穆舉人更是對齊弟誇讚連連……」
「我每每都想,若是那身文采本事,分我一二就好了。」
季氏聽到這裡,非但沒覺得相公心胸狹窄,反倒升起一股濃濃的憐惜來,抱著相公肩膀,說:「這是人之常情,相公不必妄自菲薄的,你也很好。」
「再說李舉人說齊進士的壞話,你只是沒攔著,他就是心裡記仇到了如今,那也該尋李舉人的事,怎麼能來找你呢。」
這齊進士如此小肚雞腸,記恨到了如今?
楊淙將頭埋在夫人胸懷,是語氣帶著哭訴悔意說:「齊弟和他書童聽見了,兩人進來,他書童替少爺打抱不平,拉扯之間,書童從山上掉下去了——」
季氏一驚,不是說壞話麼,怎麼就這般了。
「當時太混亂了,我也害怕,推搡間,齊弟也掉了下去……」
季氏錯愕,「他、他們掉了下去?」而後看到相公一雙流淚的眼,當即是反應過來,安慰相公說:「齊進士現在還好端端的,相公莫怕。」
楊淙閉上眼,說:「書童死了……」
「死了?!」季氏這下明白過來,為何相公這般害怕,她一介婦孺,如此攤上人命的事情,乍一聽也怕,只是看到相公憔悴悔意,當即生出一點勇氣來,左思右想,說:「只是一個書童,若是賣身到了齊家,是一個奴僕……」
「齊進士如今沒事便好。」
「他要是心裡還有當年的恨,咱們上門拜訪賠罪,賠他銀錢,書童家裡也給銀錢——」季氏只想到了此法。
說來說去,不過是一個書童奴僕的命,齊進士現在好著,想要翻舊帳,是他們理虧,但也不是相公害死的——
季氏想到這兒,低頭看了眼相公,相公神色慌亂愧疚,當即季氏不敢再深想下去,書童和齊進士到底是慌亂推搡不小心掉下去,還是……
「不行,我回一趟娘」季氏不再說登門賠罪這事。她深知,這事她無法攬下來,若今日是書童家屬討上門,他們能用銀錢打發了,可如今對方是進士,還是榜首,不日就要參加殿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