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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阿扉訴說,那一日越來越近,岑越開始害怕了。
他怕阿扉成了書呆子,怕現在的阿扉失去了記憶。
只要一想有這種可能,岑越就會很抗拒。
可該來的終究會來。
第二日時,齊少扉白日裡精神時間又長了半個多時辰,晌午吃過早飯,精神奕奕並沒有睏倦,還說回來了還沒看到稱心,兩人就去抱著稱心玩了會。
稱心一粘岑越,齊少扉就鼓了下臉頰,有點吃醋,後來偷偷捏了稱心的髮髻揪揪,岑越都看在眼底。
大崽好可愛啊。
這日傍晚吃過晚飯,劉媽媽做了魚糜面,就是昨日郎君做的那般,寇長峰送來了一桶魚,她本來說多養幾日,結果今天魚就有些翻肚皮,還是趕緊做了吧。
齊少扉卻胃口缺缺,吃的少了些,吃完說困。
「越越,阿扉困了。」
「那睡覺吧,困了就睡覺。」岑越沉默了下說,他能預感到,今晚夢裡齊少扉要去赴宴了,他不知道醒來後的阿扉是好是壞,還是保持現狀,只是心裡有些不安,面上不顯,照舊輕鬆的語氣問:「你晚上宵夜想吃什麼?這會吃的有點少了。」
齊少扉鼓了下臉頰,又搖了搖頭,「越越,我不想吃東西,我要是、我要是醒來不是阿扉了,越越你扎阿扉好不好。」可憐巴巴的目光,語氣也有些央求。
說完了,又小聲念念:「……其實書呆子也還好,很聰明,比阿扉聰明,要是書呆子在的話,會好好照顧越越,比阿扉能照顧好越越。」
「不要說這種話。」岑越捧著阿扉的臉頰,很認真很認真說:「我和阿扉結了婚,我們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玩,阿扉善良又可愛,會保護我,越越離不開阿扉的。」
齊少扉眼淚汪汪,他也不要離開越越。
「阿扉很聰明的。」岑越親了親阿扉。
齊少扉抱著越越哭,他捨不得越越,他不要離開越越的,書呆子也不行的,他要和越越永遠永遠在一起……
哭著哭著,齊少扉就睡著了。
岑越沒有半點睡意,守在阿扉身邊,手邊還有那根針。
兩人都如臨大敵一般,等著這一夜的度過。
夢中,時日過的很快,很多事情和臉都像是被模糊掉一般,成了朦朦朧朧的畫面,齊少扉最初時分不清夢裡和現實,這一夜倒是能分辨出來。
可能在他的潛意識中,覺得上京趕考那一路,所見所聞,包括在客棧中聽墨玉說熱鬧,才是最有意思的,記得尤為清楚,而宴會即將到來,是齊少扉內心深處害怕又避之不及的一日。
包括現實中從不提及墨玉——
這也是在逃避。
【……少扉弟,那我就不等你了,先去穆府,一會在門外候著你。】
【三少爺你收拾好了沒?馬車套好了能走了。】牛師傅在門外催。
連著墨玉也是一臉喜色,絮絮叨叨【三少爺,也不知道那穆府什麼樣子,這個天氣還有菊花開呢,聽說京里做官的人家,那是京里有府邸,郊外有莊子……】
齊少扉穿的是新衣,阿娘給他做的。
墨玉還在念叨:【今日穿戴新了,穆舉人見了,肯定知道三少爺和外頭亂說的那般不一樣,穆舉人家中當官的,三少爺中了做了進士,能做官了,沒準就留在盛都里了……】
【連中三元,參加殿試的話,三少爺豈不是最年輕的狀元爺了,不過探花郎也好,聽說探花郎模樣要俊秀,三少爺正合適……】
齊少扉就站在窗戶邊上,早上的陽光朦朦朧朧的透著一層灰,墨玉越說越不穩重了,可這會穿戴好要出門,也不能喊墨玉磨墨,打斷墨玉的念叨。
【三少爺好了,快走吧。】
【三少爺走吧。】
都在催三少爺快走,別晚了,去赴宴是高興的事,穆家做官的,還是從四品,又是國子學的,肯定很多關係,赴穆家的宴是有利無害的好事情。
阿扉不想去了。
阿扉不想去了。
夢中的齊少扉也是阿扉,望著一切像是虛幻的人,催他的人,是掙扎的不想走,就要留在客棧,再往回倒退都可以——
阿扉不要去。
牛叔、墨玉不要說了。
【走吧。】齊少扉捋了捋衣襟,最終提著腳出了客棧的門。牛師傅墨玉一個走前頭一個走後頭,墨玉是臉色還掛著燦爛得意驕傲的笑,他家三少爺就是聰慧就是厲害,穆舉人都來邀請呢。
上了馬車,墨玉坐在車架上,牛師傅拉著馬繩,一路穿過熙熙攘攘熱鬧的盛都鬧市,慢慢的聲音靜了,出了城,往南郊去了。
齊少扉坐在車廂內,一反剛才的安靜,如鬼魅一般靜悄悄的。
阿扉害怕。
現實中。岑越見阿扉腦袋上一層薄汗,是張著嘴說無聲的說不要,像是困在夢中,盡力的掙扎,卻無能為力。
他也無能為力。
岑越拿著巾帕,小心翼翼給阿扉擦著汗。
「有鬼,好靜啊。」
「鬼要吃阿扉了。」
岑越握著阿扉的手,不知阿扉聽不聽得見,只輕聲道:「沒有鬼的,阿扉,越越在,越越在。」
夢裡,靜謐的車廂,車帘子隔絕外頭,明明坐著嘰嘰喳喳愛說話的墨玉,可從客棧出來後,墨玉和牛師傅的聲再也沒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