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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師傅忙道:【掌柜的,我們家三少爺也是舉人。】
【什麼?他?舉人?】掌柜的都驚住了,【觀他年歲,黃口小兒。】
阿扉不小了。他聽自己說:【今年十三歲。】
黃口小兒,那是說小孩子的。
掌柜這下態度轉了大的,從櫃檯前出來,瞠目結舌,是信又不敢信,就沒見過十三歲的舉人——
牛師傅拿了三少爺的冊子給掌柜看,他不讓掌柜的碰,只許看。掌柜的一見,大驚失色,鄭重作揖賠禮道歉,說有眼不識泰山,小老兒是從沒見過十三歲的舉人老爺,請齊老爺莫要生氣云云。
齊老爺是喊阿扉嗎?像是喊爹,好老哦。
齊少扉想,醒來要跟越越說,阿扉在夢裡當了老爺了,都喊他老爺的。
他如今知道這是做夢,越越說他都在,陪著阿扉。齊少扉不怕了,覺得這夢裡內容也好玩,越越沒去過盛京,等他醒了要告訴越越盛京有什麼好吃的。
可惜,牛師傅和墨玉都聽不到他說話的。
就是他自己也聽不到自己說話。齊少扉氣得鼓囊囊的。
【齊老爺見諒,這家客棧因離著貢院近,都是接待來盛都趕考的舉人老爺,您來的早,客房有,小老兒是想多空一空房間,給後來者入住,就想報個高價,勸勸您另尋他處……】
後來還是住下了,天字間最貴的如今是三兩銀子一晚——掌柜的說給他們便宜便宜,越是到了後頭,差個十天半月就是另外價錢了,要是開年過去了,十兩銀子住一晚都是有的。
墨玉在旁咋舌,牛師傅也拘束。
齊少扉說:【最尋常普通的客房就好。】
牛師傅勞掌柜給他們開房間,既是來的早,那就要清閒一些的,方便三少爺讀書。
尋常普通間客房也要一兩銀子一晚。牛師傅聽得心疼銀錢,算了算,要是從現在住到開考,這還有三個月,光住宿便要快一百兩銀子了。
他和墨玉打地鋪,都帶著鋪蓋卷的。
【再開一間。】齊少扉道。
牛師傅忙說不必,這般浪費銀錢,住到三少爺會試那得二百兩了。別說吃飯平日開銷——
齊少扉說:【牛叔,要過冬,天氣冷,你和墨玉打地鋪都受不住的。】
【開吧。】
齊少扉雖是年少,此時卻很有氣度,不像尋常孩童。
掌柜的見狀,是心裡暗暗押了寶,有心想給行個方便,便說有個套間,位置不好,臨著街面,白日吵了些,夜裡宵禁,你們要的話,給齊舉人行個方便,一兩半一晚如何。
【可行,麻煩掌柜了。】齊少扉道。
後來就定了套間,在二樓臨街處的位置,不過過道最裡頭,白日是吵但也不算特別鬧騰。裡頭是兩個小間,外間有簡單的床,牛師傅和墨玉就能睡到這裡,正好替三少爺看門了。
他們來的說早,其實也不早了。後來牛師傅聽聞,最早來的,那尋常房間才半兩銀子,墨玉嘟囔抱怨說,還是貴了,掌柜的坑他們云云,之前不知三少爺是舉人,那副嘴臉,如今又換了一副,還有那等騙小孩的說辭,什麼報高價勸他們另住別處,就是瞧不起他們遠道來的又是老又是小云云。
裡面齊少扉拿著書正在讀,聽聞後,便叫墨玉來磨墨。
墨玉不敢再生牢騷,先去伺候少爺筆墨。
客棧人越來越多,都是參加會試的舉人。掌柜的每日是喜笑顏開,到哪裡都逢迎吹捧幾句漂亮話,舉人們扎堆在客棧中,白日裡無事自然說文章、說策論、說先前會試名次。
南方多才子,同一個郡來的,自然是親厚一些,抱團的。
其中有一位是泛陽郡城來的舉人,家中祖父做官,如今年歲十九,在一眾三四十歲,更有五六十歲的舉人中顯得尤其矚目。
此人姓楊,單字一個淙字,字是祖父取的,叫善之。
楊善之為人厚道,善言辭,心地善良,很喜歡幫助其他舉人,有人來得晚,客棧價高,楊善之還會想方設法為之奔波,找掌柜求情,能不能便宜一些。
如此,楊善之很快就是這屆舉子中大熱門了,同住一家客棧的舉人皆是心服口服,還有人拍馬逢迎,說楊兄年少英才,定能拔得頭籌,其他人我不服,只服楊兄云云。
楊善之為人也謙遜,總會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諸位太捧他了。
墨玉在客棧住了半月,過了到陌生地方害怕的時候,整日是借著送水送飯,到處聽熱鬧,他不愛讀書,就喜歡聽人磕牙聊天,有時候底下大堂里,其他舉人說的話,捧楊善之,墨玉轉頭就會跟自家三少爺學說。
齊少扉少年小臉平平,勸墨玉定心神,看書不要聽牆角。
墨玉從五歲開始就跟著三少爺習字做書童,知道三少爺喜靜又莊重,天資聰穎,跟尋常孩童不同,自然三少爺也心腸好,不會因他瞧熱鬧,而罵他罰他的。
此時就說:【三少爺,我可沒聽牆角,大堂聽來的那是他們聊天沒避諱人,至於聽屋裡的嘛,那是他們吹捧聲高,怕是外人聽不見似得,整日嘰嘰喳喳的,也不怕擾其他人讀書,好像就他一人科舉似得。】
【墨玉,你來磨墨。】齊少扉說。
墨玉便閉嘴去磨墨,這不算懲罰的。其實墨玉心裡不服氣,他覺得三少爺比那姓楊的聰穎百倍的,可三少爺不愛出門,也不愛同人打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