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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無緣想起不久前送出去的信鴿,感慨道:“若不是你提醒,我還沒想到平歡縣主這個人。早年間我的確無意間救過她一命,誰知道她一直到現在都記得,也算是單純。”
宰父映隨意道:“你與此人接觸不多,又怎知她是真單純還是假單純?不要輕視棋盤上的任何一個棋子,否則可能滿盤皆輸。”
郭無緣擺手,“知曉知曉,我做事你放心。別管她心裡有什麼算計,只要能利用就行。平歡縣主與長公主有走動,拿得到虎符,若非如此,我也不會重點和她聯繫。此前我在邊城下了一個餌,宋孤陽說不定會來金陵。只要他敢來金陵,那麼那一萬兩千精兵便在城郊等待著他。讓我們來猜一猜,是宋孤陽厲害,還是一萬兩千士兵厲害?”
宰父映懶懶地又投了一支短箭,“你小看宋孤陽了。不過若是你想知道宋孤陽的深淺,大可前去一試。”
郭無緣倒了杯茶水,“你又怎知我一定會輸?這些士兵可是出自白馬營,不必江湖中人差。再者來說,一萬兩千人,磨也能將宋孤陽磨死。不要將宋孤陽當作不可攀越的高山,咱們這位武林至尊也只是血肉之軀做成的凡夫俗子罷了。”
宰父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再反駁什麼,反而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道:“那你便去試試吧,我不阻止。”
郭無緣不在意地揚眉。
對於這次的謀劃,郭無緣還是有八成把握的。宋孤陽再怎麼說也只是一個人、一具血肉之軀罷了。面對上萬的官府士兵,他會累、會餓、會受傷、會精疲力竭。
再者來說,郭無緣到時候也會去戰場。就算士兵殺不了宋孤陽,等宋孤陽精疲力竭的時候,他也能夠出手,給宋孤陽致命一擊。
郭無緣不信,宋孤陽會如此命大,這樣必死的局面還能闖出一線生機。
那麼就讓他期待一下吧。期待宋孤陽會像炸藥那般炸開,就像是煙火一樣,炸出一道絢麗的血色火花。
嘣——
你聽,多麼美妙的聲音。
又或者他會有其他死法?萬箭穿心還是被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啊,真是令人期待。
馬車行駛在山道之上。
陸風惑坐在馬車之內,看著不遠處的另一個白衣身影。
這輛馬車通體為白,看上去雍容華貴。馬車之內極大,睡塌桌案一應物品俱全,車內甚至有不少暗箱。
車壁上雕刻著青花鳳鳥紋,看上去栩栩如生。
一人坐在桌案旁。他身姿文雅,規矩端正地坐於矮塌上,正在垂眸看著手中的書信。那長長的墨發傾瀉背部,尾端垂落在矮塌之上。
晨間的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為他的墨發與長睫鍍上了一層淺淡的金色。
素色白紗也泛著淡淡的金色。
陸風惑隨手勾起一縷那人的墨發。
好柔順,有如上好的綢緞一般。這個人身上的每個地方都漂亮精緻到不可思議。
墨發在指尖纏繞了幾圈,隨即松落下去。
陸風惑湊近去看這人手中的信件。
自天陽宗發出的信件。陸風惑看了半天,才看懂這是某個長老在哭訴,說宗主不在宗門之內,長老們要處理眾多事情,壓力實在很大云云。長老用詞極為懇切,差點沒有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著他們宗主回去。臨了卻還要委屈地加上一句,說是為宗門效力是他們的榮幸,就算再累再難,他們也會撐下去等等。
陸風惑看笑了。
這是哪個長老這麼幽默?
桌案上還有一疊書信,主要都是天陽宗門內相關事宜。
宋孤陽放下手中信件,正要提筆寫下回信,卻見陸風惑扒拉著他的手臂,右手一時脫離不開。
陸風惑看完信件,突然發現宋孤陽正偏頭看著他。
對上那雙淺茶瞳眸。
陸風惑:?
幹嘛?
還未反應過來,身前之人稍稍湊近,松雪淺香縈繞間,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微涼的吻。
額頭的吻輕柔、微涼、帶著淺淡的檀香。
仿佛落在他的心尖上。
陸風惑心中輕顫,驚愕又疑惑地抬頭。
罪魁禍首聲音溫潤,如玉石撞擊般悅耳動聽,還帶著淡淡的無奈笑意,“乖,等我處理完宗門事務再來陪你。”
乖,等我處理完宗門事務再來陪你。
處理完宗門事務再來陪你。
陪你……
陸風惑轉身進了內塌。
可惡!他才沒有纏著宋孤陽!
也沒有不讓他處理宗門事務!
半晌之後,陸風惑又默默坐了回來。
他就坐在這裡看看,不動手!
宋孤陽長得那麼好看,憑什麼不讓人看?!再說了,他只是看看而已,看看又不犯法!
……
馬車一路向著金陵而去。
臨近金陵時,車外傳來趙德全的聲音:“主上,還有三十里到達金陵城。”
陸風惑掀開車簾,往窗外看去。車馬從山林間行駛而出,如今四周一片平坦,隱隱能看見極遠之處的村落與田地。
冬日微涼的風迎面吹來,帶來舒適的感覺,然而在某個瞬間,風聲突然變得很緊。
有如箭在弦上,繃緊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