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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耽擱一刻,就會死去更多的人。
要她眼睜睜看著一切在眼前毀滅麼……
她做不到。
她不是神,其實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
預知的結局,沒有辦法改變。
她周身的力量早已經不屬於自己控制了。
現在她想讓自己守護的人都活下去。
鮮血已經染紅了慕今朝的衣襟,順著衣角一點點滑落至地上。
他拼命想要靠近她。
許聲聲用最溫柔的眼神看向他,輕聲:「阿朝,記得昨日夜裡我跟你說過的那些話嗎?你可以先替我做著。」
「我還有些信交給了你父親,你到時候記得找他拿過來看看。」
「以後不要成日裡板著臉了,多笑笑。」
「許聲聲,不要……」
「過來,聽話!」慕今朝沉痛咬牙出聲,周身開始七竅流血,他毫不在乎。
剎那間一一
十二束光芒明光大盛,漫過天際,光華燁燁。
明光蔓延包圍她周身,柔而輕,少女仿佛水墨留白,置身畫中,美得驚心動魄。
天地晨雲在風中逐漸淡去,星辰低矮似綻放在枯枝上的銀花,浩渺無垠。
銀色巨虎毫不猶豫也跟著一躍赴死。
「聲聲!」
「許聲聲!」
「不許走!」
「許聲聲!」
慕今朝狼狽不堪的再次撿起墨色巨劍朝她的方向衝過來,卻再次被砸飛出去!
許聲聲只能看著他。
他滿身狼藉,玄色衣袂全部被血浸染,暗金的眼眸全部血紅,手指被光芒扭曲折斷,仍舊執著的不肯放棄。
而她此刻也終於明白,自己此時此刻的選擇不是為了當無私奉獻的聖人,也不是為了世間大愛。
只是為了割捨不下的人。
慕今朝一次次的摔飛出去,一次次孤獨而決絕地向她而來。
「……再見。」
許聲聲嗓音很輕,隨著蒼穹璀璨光芒散去,少女的身影脆弱得如曇花一現寸寸破碎,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聲聲!」
「我會等你!千年萬年都會等你!」
慕今朝通紅的眼眶中眼淚滴落,睚眥欲裂!
……
一切都結束了。
天地之間重新建立起了秩序,溫柔浩渺,仿若神女在注視著天下蒼生。
暗族如潮水般灰飛煙滅,黑暗硝漫中黎明初曉。
靈界安寧而美好。
絕巘重生,孤哀沉止。
唯神女的光明是遣散黑暗的利刃,斬盡世間蕪雜,還再生一世。
人間四季交替平常,春風繚繞的田野歡歌笑語,梧桐綠蔭下的夏日蟬鳴,秋雨一場寒,紛飛冬雨孤絕。
明月皎皎留在了許州小院,雷城大漠孤煙恆古不變,詭幻驚鴻的雲彩舒展又翻卷,漫天月華如霜,流遍溝壑山野,在石崖炸開絢麗的花。
距離當年之事已經過去一萬年了。
神殿,少女聖潔的神像立於中央,皎若朝霞,瀲灩流芳。
「老大已經離開一萬年了吧?」琅岐看向神像沉默。
奉爾三人跟著他視線同樣看去:「已經一萬年了。」
琅岐之後笑了笑,只是笑意蒼涼:「這些年帝君從未放棄老大,我從未見一個人執著等待萬年,連我們都是滿身滿心遺憾。」
「當年我路過靈界幽冥園的時候,那裡桃林萬里,早知老大喜歡桃花,應該早些帶她去看,可惜她一直沒有時間。」
如今整個靈界桃林蔓延千萬里,株株皆是帝君親手種下,桃花年年春天按時盛開。
可她再也沒回來過。
命運,一個沒有形狀沒有生命的東西,卻把所有相愛之人折磨得痛苦難言。
幾人沉默無言。
……
這一萬年,慕今朝去過很多地方,去過許州的白馬寺,更去過很多寺廟。
身著玄衣高大清瘦的男人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虔誠的磕頭,不管是什麼佛,他都會用盡十分的心神去祈禱。
無神論者如今叩遍諸天神佛,一跪就是一夜。
寺廟裡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都向他投來詫異的目光。
「娘親,這個大哥哥為什麼給每個佛像都磕頭?」一個小女孩兒牽著婦人的手,天真無邪的問道。
「可能大哥哥有特別特別重要的心愿,這拜佛啊可不就是心誠則靈麼。」婦人笑著摸摸孩子的頭。
「看大哥哥磕頭磕得這麼辛苦,那我把我的願望也讓給他吧。」小姑娘靦腆的湊近佛像嘀嘀咕咕,這才牽著自己娘親離開。
慕今朝清雋面容沉冷淡漠,絲毫不在意任何聲音,他端坐在寺廟裡,修長指尖握著毛筆,一字一句默寫著祈福的佛經。
每到一個寺廟都會寫,寫完一卷又一卷。
都只有一個目的,願吾妻歸來。
除去常去寺廟以外,每隔十年他也會回玄冥龍族拿信,都是聲聲留下的,他已經拿了九百九十九封了,小姑娘那麼懶惰的懶蟲,在這件事上卻很勤快。
今日的信。
一一叮咚!阿朝親啟,今年的桃子熟了嗎?要是熟了記得及時摘下來吃,桃子放久了就不新鮮了哦。
光看字他就能想像得到小姑娘像個小狐狸一樣偷偷樂的表情。
嗯,今年桃子很甜,我吃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