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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瑋倫手一頓,人也是就這樣愣在了原地。
他終於抬眼去看面前哭成淚人的小姑娘。
她叫他什麼?
「你叫我......什麼?」許瑋倫嗓音顫抖。
「爹爹若是生氣,聲聲可以回去跪祠堂,聲聲常常莽撞,惹了很多爛攤子,不聽話也愛翻牆,讓爹爹擔心。」許聲聲字字句句都忍著沒讓情緒破防。
許瑋倫一點一點蹲在小姑娘面前,仔仔細細的看著她,連手上的紅棗糕都捏碎了一些。
「你這皮丫頭,你不要爹爹了是不是!」
「三年了,你要嚇死爹爹是不是!」
「是爹爹哪裡做錯了?是爹爹讓你不高興了,你故意躲起來嚇唬爹爹是不是?」許瑋倫老淚縱橫。
「你這傻丫頭,嬌生慣養的,你背著爹爹在外頭吃了多少苦頭?」
「這冬日又冷,你穿這麼少,吃飯沒有?爹爹帶你回家好不好?」
「有辣炒大蝦,有糖醋魚,都是你愛吃的。」
「跟爹爹回家,爹爹給你買了紅頭花的布娃娃,你肯定喜歡的。」許瑋倫手都在抖,有些語無倫次。
許聲聲嘴裡的『好』字還沒說出口一一
嬌小的少女直接落入一個帶著清冽氣息的懷抱,青年帝王指節修長握住小手,衣袍乾淨不染,姿態是一貫的尊華矜貴:「岳父大人,聲聲是孤的妻。」
「你放屁!你們早就和離了!」許瑋倫氣的鬍子都在抖,眉眼冷冽至極。
慕今朝姿態散漫又帶著強勢及絕不退步:「和離的不過是個冒牌貨,岳父大人心裡清楚得很,如今許府的孤魂野鬼,占據了十年以及又一個三年不該她活的日子。」
「聲聲,到爹這裡來。」許瑋倫死死皺眉,如今的慕今朝早就不是當初的慕今朝了,帝王寵愛只在朝夕,他怕聲聲將來過的不好。
慕今朝垂在寬袖裡的雙手,青筋暴起,隱忍至極。
許瑋倫是小姑娘的親爹,聲聲......
許聲聲輕輕挽住他的手臂,這才看向許瑋倫:「爹爹,阿朝待我很好。」
慕今朝握住小姑娘的手又緊了一分。
許瑋倫沉默之後:「閨女,你當真是喜歡他?」
「沒有比這個更堅定的事了。」許聲聲點頭。
......
最終,許瑋倫只得嘆氣的拍拍她的手,在臨近帝宮的時候,他冷哼一聲,也不怕得罪如今的帝王:「閨女,慕今朝位高權重,如今站在了頂尖的位置,倘若他欺負你,爹爹是打不過他,可拼上這條命也要為閨女討一個公道!」
他這話說給閨女聽的,也是說給慕今朝聽的。
許聲聲心底瀰漫開針扎似的疼痛,輕聲:「爹爹,他不會。」
慕今朝眉眼深沉的看不清,攥緊她的手,一字一句:「我慕今朝,生生世世,永不相負。」
許聲聲想抿出一個笑臉,偏偏眼眶發酸,只是握緊了他的手。
許瑋倫看向他,青年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能得一個帝王一句話,本就是金科玉律,斷然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
......
直到回了帝宮,許聲聲還在想剛剛慕今朝更早之前那句話的意思。
如今許府的孤魂野鬼,占據了本不該她活著的十年及又三年。
五歲之前是她。
十五歲之後是她。
離開三年又回來的是她。
那中間的十五年究竟是......
還是......
她本來就是這裡的人?
許聲聲心弦顫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她不是現代人嗎?她有爸爸媽媽,她在那裡生活了十六年,可在新婚之夜那日來了這裡,她竟然沒有一絲陌生的感覺,就好像她跟許瑋倫,許願生來就沒有隔閡一般。
她突然又想起許瑋倫方才在臨走前說過的話。
「聲兒小時候就是個乖巧知禮的,但也調皮搗蛋,常常圍著爹爹上躥下跳,愛跳房子,扔娃娃,鬧騰的歡,後來摔到了腦袋,也不知怎麼就性情大變,變得跋扈不講道理,愛欺負人,無視人命,爹爹痛心疾首也毫無辦法,由此落下了那樣不好的名聲。」
「反而和小朝成婚以後,恢復了從前活潑乖巧的樣子。」
許聲聲閉了閉眼,努力去探查記憶最深處。
許府主院前廳,地上鑿了一個跳房子的層層方塊兒,她仿佛看見一個小姑娘帶著一個小男孩兒在跳房子,爹爹和娘親在一邊看著,擦擦汗,抱著笑著嬉鬧著,一家人其樂融融。
一陣一陣的零碎記憶仿佛從她腦海里閃過。
「阿姐,我門牙掉了,會漏風,以後會不會不長了......」
小男孩兒稚嫩的哭泣聲入耳。
許府院子,兩個孩子扔娃娃,結果小孩兒門牙磕在了假山上,羞的好幾日不肯出門修學。
許聲聲手猛然攥緊,心裡沉悶的緊。
這是她的幻象嗎?
不可能。
沒有幻象能這樣的真實!
她曾經和許願一起長大......
「聲聲。」慕今朝清楚地看見她白膩的脖頸間青筋暴起,順著細頸蜿蜒到耳後根,雙手輕輕顫抖,指甲刺破了掌心血肉,他一點點將她手指伸直。
許聲聲看向他,聲音很輕:「阿朝,我不知道我是誰,我究竟是另一個世界的許聲聲,還是許家大小姐,那些小時候的記憶那樣的清晰,我和許願曾經一起長大,曾在爹娘膝下承歡,那些記憶,亦真亦假,我如今分不清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