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最後端上來的是一盆乳白色的鯽魚湯,裡頭兩條煎到微黃的巴掌大鯽魚若隱若現,還有切成滾刀塊的春筍圍繞四周,上面撒了一把青蒜苗和幾粒枸杞子,清淡可口。
陳昭不由得喝了聲彩:「好鮮亮的手藝!這色香味俱全的,難怪張姐你一直推薦,果然不俗。」
張姐得意的笑了笑,旁邊擦汗的沈甜抿唇一笑,聲音帶了點羞澀:「這位姐姐過獎了,家常小菜,餬口而已。您二位趁熱吃,這湯冷了就不好喝了,有什麼需要的就叫我。」
兩人謝了她,不再多話,埋頭大吃。
這個叫沈甜的小姑娘,屬實手藝精湛,陳昭自打來了這個世界,這是吃的最舒心的一頓飯。飯菜中的鹹甜滋味兒,似乎樣樣都合她的心意,一時沒有剎住車,竟然吃撐了。
看著面前光溜溜的碗碟,陳昭和張姐面面相覷,彼此都透露出幾分尷尬和心虛。
倒是過來收錢的沈甜,笑的花兒似的,像是很高興有人這麼喜歡她做的飯菜。
這頓飯要了兩塊大洋,相比物價來說有點高,但是相對於沈甜的手藝而言,實在算得上物美價廉了。所以這錢陳昭掏的心甘情願,甚至在心裡盤算著過幾天,等陳安有空的時候,也帶他過來搓一頓,叫那小子嘗嘗什麼才叫。
等到兩人出了沈家小食鋪的門,摸了摸微凸的小腹,都覺得有些撐得慌。
索性離著下午開店還有些時間,兩人便順著河邊散步消食,春日的暖風徐徐吹過,讓人懶洋洋的不想動彈。
就是在這樣悠閒的氣氛中,陳昭輕聲道:「張姐,我明年應該就不在蘇城了,您要不要找個靠得住的人,我教她彈鋼琴啊。包教包會,不收學費,怎麼樣?」
張姐猛地回過頭,驚訝道:「你要離開蘇城?為什麼,這裡不好嗎?」
陳昭搖搖頭,把目光投向遠方的山野:「這裡很好,但是我不能一直留在這裡,安逸卻混沌,稀里糊塗的過一輩子。我得出去,找一找我活著的意義,不能讓我的前半生,白白被辜負了。」
這話說得奇怪,張姐似懂非懂,但是這人要離開的堅定,她是感覺到了的。
她沒有再多問什麼,反而說得:「你現在是咱們店裡的招牌,許多客人來店裡就是聽你彈琴的,肯定是要找個人接手的。我先尋摸尋摸人選,找到合適的,就叫你幫著教一教,先說好,我可出不起一個月一百大洋的學費。」
陳昭感激一笑:「肯定不讓張姐出錢,當初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多虧了張姐幫我一把,如今自然也不能叫店裡沒了人用。你只管找人,從前有沒有彈過鋼琴的不要緊,但是基本的樂理要通,我再把曲子都留下,學著就不難了。」
張姐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半天,張姐才嘆息道:「好不容易找到個說話吃飯的人,可惜卻不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你要是走了,以後中午我就又是一個人吃飯了。」
陳昭沒有吭聲,這是她無法解決的問題。
不過張姐本來也是個歷經風浪的人,還沒有走到西餐廳門口,她就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算了,算了,這亂世人如飄萍柳絮,誰知道明日會遊蕩到哪裡去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說不準日後,我也離開蘇城了呢,到那時候咱們啊,估計還有一起品茶吃飯的機會呢。」
陳昭見她恢復了灑脫,連忙牽著她的手臂附和:「就是這個道理,不過我雖然會走,怎麼也是年底或者明年春天的事情了,現在才四月份,還早著呢。剩下這些日子,還得勞煩張姐多多關照,要是能再給我介紹幾個學生,那就更好了。」
張姐沒好氣的點了點她,嗔怒道:「小沒良心的,都準備要走了,還打量著拿我當個苦力。」
陳昭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氣,一通撒嬌賣乖,好歹是混過去了。
下午五點,薛總長家的司機準時出現在門口,接陳昭去薛家做客。
張姐揮揮手叫她先走,反正店裡也已經開始收工了。
陳昭提著後廚大鬍子西點師傅做的小蛋糕,上車走了。
等陳昭到薛家的時候,薛總長還沒有回家,薛家那一雙小兒女倒是都在家中,正在鋼琴邊趴著,聽薛辭秋練習。
把伴手禮交給傭人處理,陳昭站在門口聽了一陣,忍不住鼓掌道:「這曲《致愛麗絲》,薛小姐已經彈得很好了,看樣子今天晚上,咱們就能學習新曲子了。」
薛辭秋燦然一笑,表情滿是驕傲自得:「那是自然,我昨天和今天加在一起,足足練了五個小時呢。老師,您說按照我現在的進度,什麼時候算是出師了啊?」
薛太太聽了她這大言不慚的話,忍不住扶了扶額角,假意責怪道:「秋秋,不能這樣好高騖遠,你這才學了幾天,就想著出師的事情了。」
陳昭倒是不認為薛辭秋好高騖遠,年輕的小姑娘麼,總是這樣興致勃勃,充滿了旺盛的精力,以及對這個世界的狂妄蔑視。這樣的意氣風發,陳昭如今是沒有了,但是讓她去看看,心裡也是高興的。
「基礎的指法你已經掌握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磨練技能和熟練度了,保守估計再有五個月,薛小姐就算是能出師了。到時候我在醉仙居定一桌,為薛小姐慶祝慶祝。」
薛辭秋聞言高興的拍拍手:「那可太好了,馨馨和月月她們呢,我們幾個可以一起出師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