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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句一錘定音的話,陳昭當天晚上就接到了懿旨, 叫她第二天早上入宮,接受皇太后的召見。
陳昭帶著自己準備的資料,忐忑又激動地進了宮,等了兩個多小時候,才算是見到了夏國的最高統治者,如今的皇太后柳輕眉。
柳輕眉是家中獨女,她父親雖然官至宰相,但是愛重妻女,所以即便只得一女也不曾納妾過繼,只一心守著妻女過活。非但如此,他為明心志,還給女兒起名輕眉,取「看輕天下鬚眉」之意,可見對自家女兒的看重。
也因為有這樣的父母,柳輕眉自小就是做男兒教養的。
什麼三從四德,女則女戒之類的東西,嬤嬤雖然也曾經教過,但卻從來沒往心裡去過。倒是男兒家學的四書五經,君子六藝,包括朝堂上的風雲變色,才是柳父教導女兒的內容。
這樣長年累月的教育下來,柳輕眉便成了閨閣中的異類,京城人口中時常談論的不羈之人,連帶著柳父也成了個荒唐老爹。
這荒唐父女的名聲越傳越遠,不知怎的便到了先皇耳中,後來一道聖旨傳到柳家,柳輕眉就成了太子妃。
在太子妃的位置熬了十年,她才等到先皇駕崩,變成了皇后。
成了皇后也沒過幾天安穩日子,她又開始和後宮嬪妃鬥智鬥勇,和滿朝文武勾心鬥角,還得小心奉承著荒淫好色的皇帝,幫著處理朝政。就這樣煎熬了十幾年,柳輕眉終於熬死了丈夫,成了太后。
她沒有孩子,如今的小皇帝,是後宮一個嬪妃生的。
那妃子難產而死,當時皇帝的身體也日漸衰敗,柳輕眉權衡利弊之後,把那個嗷嗷啼哭的嬰兒抱了過來,充作養子。果真,在她收養了小嬰兒一年半後,皇帝就因為日夜縱慾駕崩,身為嫡子的小皇子兒,就這樣登上了皇位。
至於朝政大權,自然是掌握在升級成了太后的柳輕眉手裡。
陳昭在等待的間隙里,又在心裡回想了一遍太后的一生,深覺這個女人的經歷也是非常傳奇的,而且她沒有女性非得屈居人下的意識,這一點是最重要的。
一個野心勃勃,手腕高超,地位崇高的女性。
陳昭很想成為她的合作對象,但是心中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對於柳輕眉而言,與一隻螻蟻差別不大,根本沒有和她合作的資格。所以陳昭今天要做的,就是吸引柳輕眉的注意力,引起她對於自己的興趣,同時儘可能地為謝飛脫罪。
等待的時間漫長,陳昭儘可能地耐住性子,一遍遍地核對自己待會兒要說的話,又反覆查看自己帶進來的資料,確保自己能做到萬無一失。
從天沒亮就起床梳洗裝扮,到排隊入宮檢查,再到在偏殿枯坐等候,陳昭見到皇太后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了。
而她還滴水未進,只早上出門的時候,塞了幾根肉乾。
不過或許是太緊張了,陳昭倒是不覺得餓,只是嘴巴有些發干,又因為夏國服侍繁瑣,為了防止出錯,她連桌上的茶水都不敢喝進肚子,只略微濕了濕唇便罷了。
被宣進正殿的時候,領路的太監示意她跪下行禮。
陳昭心中排斥不已,她總覺得自己長到現在這麼大,還從未給什麼人磕頭下跪過呢。但是想想在牢中的謝飛,還有她自己心中的夢想,陳昭猶豫了一瞬,還是彎下了膝蓋。
大殿裡的地磚描龍畫鳳,在燭火的映襯下,散發著低調的金光,跪上去冰涼刺骨。
陳昭腦海中一片空白,唯有那涼意深入骨髓。
她的頭埋得很低,半晌才聽到一句簡短刺耳的男音:「起,賜座。」
她拘謹地站起來,依舊低頭不吭聲,半挨著椅子坐下,等待上面的人問話。
柳輕眉饒有興致地打量了陳昭一眼,雖然也盤著夏國女子的發型,穿著厚重繁瑣的裙子,看著可不像是個姑娘,倒像是一株青竹。
縱然頭微微低著,可脊骨卻是挺拔的,風雪都無法壓彎。
「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陳昭耳中忽然聽到這問話,沙啞又有磁性,和夏國傳統的聲如鶯啼也沒什麼相干。
「民女陳昭,今年十八了。」
這回答簡短的叫柳輕眉好奇,她忽然高興起來,笑道:「正是好年紀的時候呢,花骨朵一樣的,抬起頭來,哀家瞧瞧。」
陳昭依著方才宮女教的規矩,老老實實的抬頭斂眉,不去直視上方的人。
柳輕眉微微頷首,夸道:「長得倒也清秀,難得打扮的乾淨利索,不曾濃妝艷抹的叫人看不清真假來。手也很巧,聽說那什麼自行車就是你做的?女兒家精於百工之技的倒是少見,你年紀也不大,是跟誰學的?」
陳昭聽了這話,心稍微放下了些,朗聲道:「民女多謝太后娘娘誇獎,不過雕蟲小技而已,若能得太后娘娘一笑,已經是民女的造化了。至於那自行車,原是民女在奧倫國之時,跟著工廠裡頭的師傅學的,幸而不曾忘記,也做了出來。」
「工廠?」
柳輕眉第一時間抓住了重點,她微微俯身向前,細細問道:「你是在奧倫國長大的?那什麼工廠,莫不是跟咱們的繡坊酒坊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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