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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昭也跟他們一樣,營地這邊距離最近的城鎮,驅車都還要一天的時間。平日裡慣用的雪花膏什麼的,鎮上的供銷社是沒有的,只有蛤蜊油,還時常斷貨,所以大家的皮膚都很粗糙。
她戴著一定灰撲撲的氈帽,脖子裡頭還圍了一條大花圍巾,外頭穿著的罩衣,也是用一件舊軍服改出來的。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再一次見到了謝飛。
對方的狀態並不比她好,整個人黑瘦到了極點,臉上的皮膚都皴裂了,手上有大大小小的傷疤,有些已經結了迦,有些還裂著口子。
他站在地頭,衝著陳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更顯得皮膚黢黑髮紅:「阿昭,我回來了。」
陳昭的手無知無覺的鬆開,抓著的一把野草嘩啦掉在地上,忍不住跑了過去。
兩人快速的擁抱了一下,陳昭這才笑著說道:「歡迎回家。」
趙老師和周教授也走了過來,和謝飛寒暄幾句後,對陳昭道:「地里的活兒沒多少了,你先回去吧,今天給你放半天假。」
陳昭也沒有猶豫,提著自己的水壺,領著謝飛回家。
「家裡鎖著門,你的行李呢?怎麼找到我的?」
謝飛回道:「放在一樓一位鄰居家裡了,帶路的勤衛兵把我送到宿舍門口就走了,還是那位鄰居告訴我,你們這會兒應該在地里,我問著人過去的。」
陳昭看了看他,還是沒有忍住問道:「我們種地的也就算了,風吹日曬的,你們做研究的,難不成也是到戈壁灘上嗎?怎麼曬成這樣,手上也是,這麼多……」
她看著謝飛那雙宛如八十歲老頭的手,還有上面微微滲出來的血跡,忍不住微微紅了眼眶,這也太辛苦了。
謝飛見此,把手往身後背了背,安撫道:「沒事兒的,看著嚴重,其實一點都不疼的。最近廠里缺人打磨零件,其他的研究員年紀都大了,眼神不如我好,所以我就多做了些,過幾個月就好了。」
剛好走進大棚附近,陳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和門口的兵說了一聲,進去摘了些黃瓜、番茄以及青菜,脫下罩衣包了一小包。
謝飛想要接過來,被她閃身避開了:「不重,我拿著吧。你那手待會兒回去了,燒壺熱水好好泡一泡,我有趙霽給的蛤蜊油,待會兒厚厚的塗一層,這麼大的口子可不行。」
謝飛聞言笑了:「我從縣裡回來的時候,供銷社剛好到了貨,買了好幾瓶雪花膏,售貨員說比蛤蜊油好用。」
「雪花膏貴啊,而且那東西在城裡用還行,到了這西北戈壁灘上,又顯得太過輕薄了,不比蛤蜊油滋潤。」
「那我買錯了?」
陳昭了解謝飛的性子,向來對這些是絲毫不關心的,安慰他道:「沒買錯,多塗一點就好了。而且也可以去跟營地的軍嫂們換,一瓶雪花膏能換好幾瓶蛤蜊油呢,搶手得很。」
謝飛沒吭聲,半晌才說道:「阿昭,你錢不夠用嗎,為什麼要去跟人換?」
謝飛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當初脫口而出的假結婚,是想要解決陳昭的燃眉之急,當然也有自己的私心,想著離她近一些。
可是究其根本,謝飛是想陳昭過得好,開心自在,快活無憂。
謝飛見過兩個陳昭,一個是都市白領,在高樓大廈間忙忙碌碌,渾身充滿活力。一個是亂世舞女,於生死危機中殺伐決斷,動輒便是驚天巨變。
可是眼前這個呢,在這大戈壁灘上種地,難道會是陳昭喜歡的嗎?
她本來有個光輝燦爛的人生,哪怕是留在當初的學校裡頭呢,總不會差了的。可就因為謝飛的一點點私心,被半強迫的帶到了這個軍區裡頭,過著這樣的生活。
陳昭看他自責的樣子,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沒忍住瞪了他一眼,腳步飛快的走到了前頭。
謝飛完全不理解對方為何生氣,但還是好脾氣地跟上陳昭,兩人一路無話回了家。
路過一樓的時候,謝飛從一位軍屬阿姨家裡,拿出了自己的行禮。陳昭給了對方一個西紅柿,一把青菜做謝禮,兩人這才結伴上了樓。
待到進了家門,陳昭把爐子捅開燒著水,這才轉身衝著謝飛說道:「你坐下,咱們倆好好談談。」
謝飛端端正正的坐在小板凳上,活像是被政委訓話。
陳昭的臉板不住了,噗嗤笑了出來:「謝將軍不用這麼害怕,我又不是什麼審訊人員,要對你嚴刑逼供。」
謝飛訥訥道:「我見你生氣了……」
「我會吃人?生個氣就把你嚇成這樣?」
謝飛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是我自己做錯了事情,說錯了話。」
陳昭眉頭稍挑,故意捉弄他道:「那你說說,你錯在哪兒了?」
謝飛愣住了,撓了半天頭,這才試探性的說道:「我不該在外頭說這些?」
「不對。」
「呃,我不該買雪花膏,應該買蛤蜊油?」
「……」
陳昭無言以對,忍不住大大翻了個白眼:「謝飛,你是不是傻!」
謝飛驚呆了,他和陳昭認識幾十年,這還是對方第一次沖他發火。
第40章 探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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