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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點了點頭,把殺好的魚遞給陳昭,又準備提了水壺給謝飛泡茶喝,做足了主人的姿態。
不過謝飛見他那笨手笨腳的樣子,唯恐他糟蹋了上好的明前龍井,連忙說道:「得了我自己來吧,你去廚房看看你姐姐需不需要幫忙,我們認識這些年來,不必在乎這些。」
陳安其實也掛心陳昭呢,聽了這話也不推辭,連忙點頭道:「好,那五爺您自己坐一會兒,桌子上的點心小吃,都是早上剛買的,需要什麼您自己拿。」
眼看他急匆匆的去了灶房,謝飛提壺給自己沖泡了一杯龍井,深深嗅了一口,頓覺身心舒暢。
等他不慌不忙的喝了杯茶,才有功夫打量這不大的客廳。
門廳不大,靠牆是一張長桌,正中又擺了一張八仙桌,左右各有兩把椅子,是待客用的。各處擺了常見的花瓶,拂塵等物,都沒什麼稀奇。
倒是這桌子上,依次壘放著《三字經》《百家姓》《太白詩集》等書。另一邊則是一摞白紙,有寫過的也有沒寫過的,謝飛抽出來看了看,上面居然是算術題。
這倒讓他吃了一驚,說實話謝飛對陳安這個便宜姐姐,已經好奇很久了。
他自己覺得,那天夜裡見到的女人,和從前在不夜城見到的小茉莉,似乎是迥然不同的兩個人。
不夜城裡的那個小茉莉,身段嫵媚多姿,眼神卻沉寂如一灘死水,渾身上下寫滿了逆來順受四個大字。雖然謝飛感激她曾經幫忙說話調節,但是他自己也很清楚的知道,這個女人是泥菩薩過江,已經危在旦夕,早晚有一天會被毀滅的。
結果也不出他所料,被榨乾了利用價值之後,小茉莉被丟出家門,任由其自生自滅。要不是好運碰到了陳安,估計就凍死在那個寒冷的夜裡了,誰人還能記得她呢。
可眼前這個女人,卻和小茉莉全然不同,她雖然看著循規蹈矩,骨子裡卻透露出一種野性與不羈。她像是個完全自由的靈魂,縱然如今一時落魄了,卻依舊秉持著某種信念,至死不渝,規矩看上去,似乎只是她的保護膜而已。
這一點,在陳昭和薛太太站在一起時,謝飛的感覺最為深刻。
而且從前的小茉莉對陳家人稱得上百依百順,如今卻全然連打聽的心思都沒有,只一心一意的賺錢,養弟弟。這前後的改變,雖然有前因可循,但卻不曾有因愛生恨,恨意消磨的過程,很不合理。
謝飛自己早年被人背叛,直到現在幾乎十年了,他依舊不能忘懷,心中時刻燃燒著憤怒與仇恨的火苗。而小茉莉卻能全然拋卻過往,毫不留戀的開啟新生活,且比從前過的更為舒心愜意。
這樣的人手經歷,這份心胸開闊,就算是知天命的老人家,估計都難以釋懷。從前那個有些唯諾的小茉莉,居然能有這種境界,實在讓謝飛難以置信。
也是因為這些,謝飛才起了心思到陳安家裡做客,想要借這個機會,好生觀察觀察陳昭。
還在廚房忙碌的陳昭,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已經岌岌可危。
她見著陳安進了灶房,問過是謝飛叫他過來的,也不再多話,指揮人幫她殺魚。
煤爐子上的獅子頭已經燉好,把處理乾淨的魚放上去,陳昭開始炒菜。
一碟子酥炸花生米,一份蒜蓉青菜,醋溜土豆絲,外加早早拌好的涼拌三絲,小菜便算是齊活了。
陳昭邊擺盤,邊說道:「小安,你去問問謝先生,是在屋裡吃,還是在院子裡吃。問好了就把地方收拾出來,再進來端菜。」
陳安聞言應了一聲,就跑去問謝飛:「五爺,菜都好了。我姐讓我問問您,咱們是在屋裡吃,還是到院子裡吃?」
謝五爺看看天色,外頭太陽還斜斜的掛著,便笑著說道:「天還亮著呢,就在院子裡頭吧,又敞亮又涼快。今兒可真是麻煩你姐姐了,走,我跟你一起去端菜,不能都讓你姐姐自己動手。」
陳安忙擺手道:「不必不必,五爺您洗洗手,在院子裡等會兒就行。姐姐本來就是要招待您的,要是知道我讓您幹活兒,回頭非得擰我耳朵不成,我和姐姐就行!」
謝飛見他怕成這樣,忍不住失笑出聲:「我說狗子,你姐姐看著溫柔得很,你怎麼這樣怕她?難不成她背著人打你了?」
陳安聞言愣了,連忙解釋:「我姐姐性子好,這幾個月我的衣食都是姐姐一手操持,怎麼會打我!五爺,您可不能胡說的,我再沒有見過比我姐姐還溫柔的人了。」
這樣真心實意的維護,更叫謝飛上了心。
他是知道陳安的,因為早年父親去世,後來母親和妹妹也沒了,所以陳安心中的不安很重,很難對人打開心房。可這個陳昭,居然短短几個月的功夫,就能讓陳安把她當成親姐姐一樣對待,可見心機手腕俱是不俗啊!
陳昭不知道他內心的腹誹,但是如果她能聽到的話,肯定會吐槽回去:無非是真心換真心罷了,陳安對她有救命之恩,自己自然要投桃報李對他好。
陳安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陳昭的付出自然能看在眼裡,這樣你對我好,我也真心對你好,亂世之中相依為命,當然顯得感情深厚。
謝飛笑著點頭略過此事不提,自去水井便洗手。
而陳安手腳也麻利,把做好的菜一盤盤端出來。
醬板鴨滋味淳厚,紅燒牛腩色澤鮮亮,清蒸獅子頭異香撲鼻,花生米酥脆可口,土豆絲酸辣下飯,涼拌三絲和蒜蓉青菜爽口解膩。最後端上桌的清蒸魚清淡卻不失美味,再加上一盆醃篤鮮,吃完飯喝一碗,滋味絕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