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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飛心裡隱隱約約明白,每天忍耐著身體的疼痛,也叫他知道自己的真實情況,所以他時常會上山上去,那裡埋葬著太多他的老朋友了。
謝飛住的療養院,離著陳昭被埋葬的墓園並不遠,就在山腳下。路修得很平坦,他每天下午睡了午覺起來,就會推著輪椅上山去。山上睡著他很多老朋友,他無事可做,一個接著一個的去跟這些人說說話,聊聊天,權當是打發時間了。
護士說過幾次,但是見他每天精神頭還不錯,最後也只得由他去了,反正有勤衛兵跟著,也出不了什麼差錯。
但是謝飛和陳昭說得話並不多,大概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麼。
謝飛有時候會很遺憾,當他們在蘇城的時候,本來應該可以好好了解彼此,但是因為種種原因,錯過了那麼多相處的時間。
他清楚的記得,在蘇城一年的時間里,他們統共只見過四次面。
第一次是在薛總長的家裡,因為一個烏龍事件,她想請他吃飯賠禮道歉。但是出於那時候謝飛自己的警惕心,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這個提議,並且轉身走開了。
第二次是在陳昭和陳安的小房子裡,他們一起吃了一頓飯,度過了個很美好的晚上。那天晚上給謝飛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直到五十年後,他都還在回味,充滿了歡樂愜意和鬆散的氛圍。
但是在他之後的生命中,就再也沒有感受到了。
第三次是在大街上,他目睹了一個英姿颯爽的女俠,把來糾纏她的親戚打的抱頭鼠竄。謝飛覺得太過驚訝了,以至於他甚至無知無覺的遞了根棍子上去,能讓陳昭在這場互毆中占據絕對優勢。
最後一次就是他拜託陳昭幫忙,和詹森說合。
事實上謝飛一直覺得,就是那次聚會堅定了陳昭離開蘇城的心,以至於她在之後的時間里,一直在不停的賺錢做實業,從無停歇。她漂洋過海,遠赴奧倫國和印洲,用一顆堅韌的心賺來了大把的鈔票,換來了源源不斷的物資。
所有人都相信,若不是有陳昭拼盡一切的支持,那場延續了十幾年的戰爭會死更多的人,他們也不會那麼快取得勝利。
但是沒有人知道陳昭真正付出了多少,除了彼得和謝飛。
彼得親身經歷了和陳昭的共同奮鬥,他們兩個人單槍匹馬,在一個仇視東方人的國度,靠著坑蒙拐騙積累下第一桶金,又花了兩年的時間才站穩腳跟。
期間的種種艱難險阻,根本不足以為外人所道,也根本就不是語言能表示出來的。以至於陳昭和彼得一樣,從來沒有試圖在第三個人面前說起,甚至他們兩個人都很少提起從前,因為實在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至於謝飛,他因為一次護送任務,跟在陳昭身邊三年的時間。雖然比較沉默寡言,但是卻用一雙眼睛,從頭到尾的看清了陳昭真正的靈魂,自由不屈又滿含悲憫。
謝飛佇立在陳昭的墓碑前,上面只簡簡單單的寫著陳昭的名字,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她曾經做過的那些驚天動地的事情,一件都沒有寫上去,那塊墓碑光潔又神秘,正如她這個人。
謝飛獨自停留良久,直到天色擦黑,才推著輪椅再次離開。
當天夜裡,夏雷轟隆而響,一場瓢潑大雨鋪天蓋地傾斜而下。
謝飛久病未愈的身體完全支撐不住,半夜護士來查房的時候,就發現他已經高熱昏迷過去了。
外頭的慌亂救治,謝飛一點都不知道。
他發現自己被一陣白霧,卷到了個奇怪的,裡面只有一本散發著白光的書。
內心的好奇促使他把書翻了一遍,這才發現自己是生活在一本書裡頭,裡頭的男女主都是他的戰友。而從前陳昭的第一個學生薛辭秋,居然是個惡毒原配,薛總長一家都是惡毒炮灰。
但是裡面從頭到尾沒有陳昭的存在,小茉莉這個名字倒是出現過,卻只在蘇城路人的口中。說是那個曾經風靡一時的舞女,因為身患重病被家人攆出家門,凍死在了寒冬的夜裡,被個小混混幫忙收屍了。
謝飛確信,那個幫忙收屍的小混混就是陳安。
但是陳昭並沒有死啊,即便病得很重,但是聽陳安說,兩三天的功夫她就醒了過來,並且成功的為自己找到了新工作,賺得比他一年賺的還多好幾倍。
謝飛陡然醒過神來,如果,如果那個醒過來的陳昭,並不是從前的小茉莉呢!
他其實一直覺得奇怪,作為一個小小年紀就輟學養家的舞女,陳昭會的東西未免也太多了。特別是她的眼光和胸懷,這世間多少男子都比不上,幾乎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
謝飛並沒有看低女性的意思,但是很多事情確實是要看過經歷過,才能有那個意識。就比如一個從未接觸過奧倫國的人,絕不可能像是陳昭那般了解他們的性情,並從他們手中賺到那麼多財富!
還有陳昭先知般的投資,在她去世後,根據她的遺言,所有財產無償捐獻給祖國。彼得是交接人,但是即便是他,也不能完全說出為何陳昭會那樣行事,但是幸運的是每一次投資,換來的都是豐厚的回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