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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果發生這種事,朱襄會對蒙武說一聲「滾」,然後仍舊只牽走一頭夠吃的小牛。
蒙武就像是嗅著味一樣,明明已經南下,在朱襄到達他家第二日,正在他家竹林最多的別莊燻烤筍乾的時候,就回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朱襄的家僕與他的家僕一起,正在後廚殺他家的牛。
嬴小政還問他:「蒙伯父,我吃的牛是你從百越搶來的戰利品,不是耕牛,所以沒有觸犯秦律對不對?」
蒙武還沒回答,朱襄沒好氣道:「啊對對對對,都是百越的,全是百越的,是蒙武搶百越的。蒙武你愣著幹什麼?趕緊過來幫我。」
滿頭霧水的蒙武剛換了一身衣服,衣服上又全是灰了。
「你在幹什麼?」蒙武一邊幹活一邊詢問。
朱襄道:「熏筍乾,給政兒做煙筍燒牛腩。燒牛腩,還是得用煙筍味道才最好。你想吃點什麼?」
蒙武道:「隨意,我什麼都能吃。」
朱襄壞笑道:「竹林中的竹蟲炸著吃很美味,要吃嗎?」
蒙武:「……」
他給了朱襄一個「你說呢?!」的眼神。
朱襄大笑。
朱襄最終將菜單定為筍尖燒雞公、煙筍燒牛腩、筍片炒豬肉三道肉菜。
做筍片炒豬肉的時候,朱襄想起又有一件和蘇東坡有關的趣事。
蘇東坡一本正經地告訴表兄文同,筍子和肉混做,是小人欺負君子,筍子就該吃素的,把文同忽悠得一愣一愣,反省了許久。
但蘇東坡自己挺愛吃筍子燜豬肉,寫詩曰,吃了春筍燜豬肉,「不俗又不瘦」,既雅致又營養,心情別提多美。
什麼話都讓他說完了。
不過古代許多人說話時,大約都沒有後世記錄者想得那麼多,偶爾開個玩笑,或者單純口嗨一下很正常,說話與行為相衝突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後人神話他們,非得腦補出一堆東西。
比如蘇東坡對表兄文同說的話,大約和什麼境遇無關,只是單純想懟一懟表兄而已。
如果看到表兄吃干燒素竹筍,估計蘇東坡照舊會懟他不會吃,得吃竹筍炒肉。這才是關係好的兄弟。
「蒙武,你說外面人聽到我吃竹筍燒牛肉,會如何說我?」朱襄笑道,「會不會給我編出一套很高雅的說辭?」
蒙武一邊劈自家觀賞竹子當柴,一邊道:「我怎麼知道?」
朱襄道:「你給我編一個唄。政兒,也給舅父想一想。」
嬴小政把撿來的筍殼丟進火堆里:「想什麼?」
朱襄道:「想誇獎舅父的話。」
嬴小政沒好氣道:「別問我這個,我不會誇人。」
蒙武嘆了口氣,道:「鮮筍為清氣,牛肉為濁氣,渾濁交匯,就像是陰陽調和,可以展現出大賢朱襄公的養身之道?」
嬴小政給火堆添柴的手一頓,不敢置信:「蒙伯父,你還真能編?」
蒙武笑道:「我好歹也曾經是秦王近侍,這點說話的本事還是有。」
嬴小政疑惑:「那為何蒙恬不會說話?我就沒聽他說過好聽的話。他就像個悶葫蘆,每天只知道埋頭做事。」
蒙武疑惑:「不應該啊,恬兒挺能說會道。」
朱襄道:「可能是工作太累,沒空說話了。等他再長大些,就能兼顧工作和奉承。」
朱襄知道嬴小政的要求有多高,哪怕嬴小政在自己的勸說下已經慢下腳步,耐心教導蒙恬,蒙恬也得拼盡全力才能跟上。蒙恬估計是確實沒有精力琢磨如何討好嬴小政了。
以嬴小政的性格,若做不好工作,說多餘的討好話,只會適得其反。
蒙武皺眉:「這可不行,奉承也是近侍最重要的工作,我得好好訓訓他。」
嬴小政一邊繼續往火堆中丟筍殼,一邊道:「在我面前說奉承是工作?舅父,蒙伯父教壞我。」
朱襄開玩笑道:「怎麼?難道奉承不是工作?近侍的工作之一不就是讓侍奉的王心情好?」
嬴小政:「……」無法反駁。
嬴小政冷哼:「舅父,你這麼說,小心有人誤會蒙恬,說蒙恬以色侍人。」
朱襄差點把手燙到:「政兒,這個誰教你的?」
嬴小政道:「還需要人教?不是到處都有?」
朱襄想了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戰國高層亂得很啊。
說到近侍讓侍奉的君王心情好,就不得不提老劉家了。
眾所周知,漢朝皇帝幾乎都是雙性戀。他們有一個叫「郎中」的職位,選貴族中面貌姣好的少年入宮當近侍。
這一點本來和戰國時的近侍差不多,是貴族子弟晉升的路之一,類似於清宮戲的御前侍衛。戰國也有「郎中」一職。
但因為漢朝皇帝的癖好,「郎中」多是他們的歡好候選——不是禁臠或者孌童,人家是真的相好,你情我願的。
說來唐朝開國時的頂級門閥崔氏,吹噓自己有史可證的真正先祖,似乎做的就是「郎中」。
當然,也不是所有「郎中」都能被皇帝選中,崔氏先祖應該是個正經的郎中。
朱襄覺得這個很有意思,就隨意將漢朝改成了春秋某個不知名小國,將其當做笑話講給嬴小政和蒙武聽。
不僅自己曾經是秦王近侍,兒子也是未來秦王近侍的蒙武表示自己不想聽。<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