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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腦袋,道:「我知道你心中對他有芥蒂,但好不容易見面了,父子感情好,總比父子感情不好,令你更開心。」
「舅父好囉嗦。」嬴小政甩開朱襄的手,用腦袋撞了朱襄一下,才慢吞吞往回走。
被舅父發現了。他就是面對親父時感到很彆扭,總想惹親父生氣。
看著嬴小政鬧彆扭的可愛模樣,朱襄心情輕鬆了一點。
現在看見小外甥,他已經很少在想起「始皇崽」這個名稱。偶爾想起,也只是開玩笑的性質。
養了這麼多年,政兒在朱襄心中,就只是他的小外甥了。
嬴小政離開後,朱襄才踢腳繼續往書房走。
他一抬腿,才發現自己身體癱軟,連走路都不穩了。
朱襄鬆開在袖子裡握緊的拳頭,手心全是汗。
他身形晃動了一下,艱難走到書房門口的台階前,轉身坐下。
朱襄深呼吸了幾下,沒敢直接點開贈禮,而是先拖出好感度列表。
系統中的好感度列表都是像素頭像,解析度很低。但即使解析度很低,朱襄也能明顯的看出來,位居好感度列表第二的藺相如,背景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陰影,比其他人暗了一個色號。
朱襄伸出手指,指尖顫抖,想將灰色的陰影擦掉。
手指穿過虛空,什麼也沒摸到。
朱襄再次伸出手指亂晃,仍舊什麼都沒摸到。
他又揉了揉眼睛,灰色的陰影照舊存在。不是灰塵,也不是眼花。
【你的好友已下線。】
朱襄雙拳再次握緊。他將雙臂抬起又放下,雙拳放在地面上又移到膝蓋上,想站起身又不知道起身幹什麼,張口發出「嗬嗬」的仿佛破風箱的聲音,說不出話也哭不出來。
他眼前的景象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漩渦,將視野中的景色拉扯得支離破碎,天旋地轉,好像是坐了過山車後暈車似的,讓他的身體東倒西歪失去了平衡,仿佛進入了電梯失重狀態,不斷往下墜。
「親父,蔡伯父,趕緊,舅父真的不太對勁!」
朱襄聽到嬴小政稍顯尖銳的聲音,抬起頭,眼睛卻無法聚焦。
子楚和蔡澤一左一右扶住了他的手臂,嬴小政趴在他膝蓋上焦急的喊叫。
他看不清自己好友的模樣,也聽不清最疼愛的外甥在說什麼。
他的腦子仍舊在天旋地轉中不斷下墜失重,五臟六腑都跟著一同顛簸,有點反胃有點難受,但更多的是茫然失措,連難受的情緒都感受不到。
「朱襄?!」白起一聲爆喝,炸得朱襄眼前旋轉的景色崩裂,正常的景象重新回到了朱襄的視野。
原來是白起和范雎聽到喊叫聲,也跟著跑了過來。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趕緊叫太醫!」范雎焦急道。
怎麼朱襄剛到秦國,就水土不服突發惡疾嗎?
如果朱襄死了,六國肯定會給君上潑污水,說是君上毒死了朱襄!
「我……沒事……不……」朱襄斷斷續續找回了語言。
他將爬到他腿上的嬴小政抱好,蹭了蹭嬴小政急出眼淚的臉頰。
此刻他才發現,他以為自己沒哭,但臉上已經濕透了。
「藺公,走了。」朱襄抱緊嬴小政。
他現在腦海里什麼都沒想,沒有考慮如何向其他人解釋自己會知道這件事。他只是很木訥地,向眾人陳述這樣一個事實。
「藺公,去世了。」
朱襄說完後,心中好像有什麼斷開了。
他暈了過去。
第49章 果醬千層糕
「藺卿去世了?!」老秦王手中書簡掉在桌几上,不敢置信道,「朱襄怎麼知道的?」
他都還沒收到消息!
暗衛道:「朱襄公昨夜似乎夢見了藺卿來告別。」
老秦王愣了半晌,才扶住額頭,緩緩嘆出一口氣:「這樣啊。」
他撐著桌几站起來,走到門外,看著庭院中萌生的新芽沉默了許久。
老秦王聽聞過託夢的事,這一定是感情極為深厚的血緣親人才會有的聯繫。
兄長舉鼎而亡時沒有入他的夢,長子在魏國孤單去世時沒有入他的夢,他與母后只隔著一道宮牆,母后離世的時候也沒有入他的夢。
他自然是知道,身為國君,他的親緣關係極其淡薄。
藺相如和朱襄並不是血緣親人,兩人卻能在生死相隔的時候,相隔千里萬里託夢嗎?
雖然只有很短的一瞬,老秦王心中閃過很輕很輕的觸動。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就算是秦國國君也一樣。
「去長平君府。」老秦王道,「把文書一併搬去,我要在朱襄家中住幾日。」
「唯。」暗衛和宮人齊齊應到。
他們垂下的臉上表情肅穆,心思浮動得厲害。
秦王以前只對應侯特殊,現在又多了一個長平君了。
朱襄暈倒的時候,雪到達了太子府上。
這次華陽夫人沒有拿喬。她早早準備妥當,甚至拉上了一向看不上的夏姬作陪,忐忑不安地等待雪前來。
被太子告知了長平君的能耐和地位之後,即便雪是平民,她也不敢輕視。
「長平君夫人,我身體不適,失禮了。」雪進門,還沒有行禮,華陽夫人就上前握著雪的手道。
雪看了一眼華陽夫人紅潤的臉,十分無語。<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