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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楚用白水涮掉魚肉上的調料時,嬴小政給了他一個嘲諷的眼神。
雖然不知道兒子在嘲諷什麼,子楚還是嘲諷了回去:「政兒,你又掉了幾顆牙,現在一顆新牙都沒長出來,要不要讓太醫看看,別牙掉光了都沒長。」
嬴小政胖臉一垮,差點被辣椒嗆到。
可惡的阿父!等我及冠了就篡位!把你關在別宮,只給你吃白水煮肉!
「好辣好辣,朱襄,我也需要白水!」秦王柱使勁往嘴裡扇風,受不住了。
朱襄笑著端來一碗蜂蜜水:「喝蜂蜜水解解辣。下次我不放這麼多辣椒。」
秦王柱苦著臉道:「辣倒是其次,你花椒是不是放得太多了?嘴麻得難受。」
朱襄道:「藿香魚就要放很多花椒,這個我絕對不妥協!」
秦王柱道:「寡人命令你少放花椒!」
朱襄道:「就不聽!」
秦王柱對嬴稷扮可憐:「君父,你看看朱襄,我這個秦王詔令都不好使!他太狂妄了!」
嬴稷一邊喝著小酒,一邊道:「我的秦王詔令,朱襄想不聽的時候也沒聽過。他不但不聽,還會頂撞我,頂撞完後還牽走了我的羊。」
子楚道:「應該狠狠地罰他!」
秦王柱問道:「那太子,你說該怎麼罰?」
子楚道:「就罰政兒一個月不准吃糕點。」
嬴小政:「?」
朱襄一本正經道:「這主意好。政兒由我一手養大,我這個舅父與親父無異。父之過,子來償,這很符合儒家的道理。」
嬴小政:「……舅父,你這句話敢和荀翁說嗎?」
朱襄樂道:「荀翁現在為了修訂秦禮忙得不可開交,他才沒空管我。」
嬴小政:「……你等著,明天我就去見荀翁,說你曲解儒家道理!」
見嬴小政要告狀了,嬴稷和秦王柱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秦王柱還真的懲罰嬴小政一個月不准吃糕點,等荀翁把朱襄罵一頓後再解除禁令。
這秦王室一家人和樂融融,比尋常人家還要溫馨幾分。
當他們聚在一起時,除了朱襄之外的外人都不會參與。
他們將所有時間都留給了這祖孫四代,讓他們在最後的時間儘可能地交流感情,讓老秦王享受天倫之樂。
就這麼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嬴稷又病了。
這次他是沒有來由的病了。
不是風寒,沒有中暑,也沒有摔跤,就是突然虛弱,起不了身,眼睛也花了。
嬴稷連身體都坐不直,坐在輪椅上的時候都需要人扶著才不會歪斜。
六國人最為懼怕的秦王,此刻就是一個無力的老人,連他最愛的肉都啃不下,只能喝粥了。
朱襄就像是對待當初小乳牙還沒長好的嬴小政一樣,給嬴稷開發了各種粥水糊糊,儘可能地為嬴稷換口味。
嬴稷的脾氣突然暴躁起來。
他似乎又開始怕死,也可能是厭惡自己垂老時無力的模樣。
他對食物挑三揀四,對伺候他的僕從十分苛刻。
朱襄便親自貼身照顧嬴稷,為嬴稷擦拭身體,聽從嬴稷任何苛刻的要求。
過了半月,嬴稷在朱襄的照顧下心情漸漸好轉,不再罵人和摔東西。
一切似乎又開始好轉。
但太醫和扁鵲都悄悄告訴秦王、秦太子和朱襄,應當為嬴稷準備後事了。
秦王柱搬到了朱襄別莊處理政務。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一邊處理文書,一邊忍不住偷偷哭泣。
但當著嬴稷的面,秦王柱總是端著一副傻呵呵的笑容,讓嬴稷罵他「怎麼當了秦王還沒個威嚴的模樣」,然後撓撓頭認錯。
之後,秦王柱也病了。子楚接手了秦王柱的大部分政務,讓秦王柱好好養身體。
嬴稷的神智一天比一天清醒,身體也能坐直了。
他讓朱襄推著他的輪椅去探望秦王柱:「你現在是秦王,不能再經常生病。就算是我離世了,你也不能生病。」
秦王柱這才在嬴稷面前號啕大哭起來。
「等我死後,不要大興土木。」嬴稷道,「不能耽誤政事。民間不需要服孝,一切以國事為主。」
秦王柱哭著道:「是。」
嬴稷道:「也不需要派人來給我守陵。如果宗室和外戚有反對你的人,你再派他們來守陵。」
秦王柱繼續哭著道:「是。」
嬴稷又道:「切記不要殉葬,無論是我的姬妾還是奴隸,都不可殉葬。秦國始有仁善之名,不可鬆懈。」
秦王柱嗚嗚哭著,連「是」都說不出來。
嬴稷嘆了口氣,伸手撫摸著秦王柱披散的頭髮。
他的兒子也已經老了。幸好,子楚和政兒都能成為很好的秦王,所以他不用擔心秦國的未來。
「朱襄,你暫時不要南下,留在咸陽輔佐大柱。」嬴稷道,「我本來答應你繼續在南邊種田,我要食言了。」
朱襄道:「君上不是食言,是我自己不願意離開咸陽。」
嬴稷笑道:「我諸多晚輩中,你最令人生氣,也最令人開心。不僅大柱,你的友人夏同,你的外甥政兒,你都要好好輔佐。」
朱襄道:「君上放心。」
嬴稷道:「你做事我很放心,但你的脾氣還是得收斂一些。雖然大柱比我溫和,不會如我一樣猜忌你,但同樣,大柱處事比我仁慈,可能不能很好地震懾嫉妒你的人。所以你也要自己小心謹慎,別讓其他人抓到把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