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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冰停頓了一下,笑容古怪道:「不,他還真抱怨過,說夫人送給他的侍女連政兒都抱不動。那些婦人的家人,夫人連同契書一同送給朱襄,隨他使喚。朱襄是我的友人,政兒是我的子侄,夫人不必像對待朝中貴人一樣對待他。」
王夫人心中忐忑不安:「但朱襄公是封君,公子政是秦公子啊。」
李冰道:「朱襄待我赤忱。若我顧忌他和政兒身份,我就是侮辱了他對我的赤誠。是我之錯,沒有與夫人講明。」
李冰意識到自家夫人做出這種舉措,是將朱襄和公子政當需要巴結的貴人看待,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才精挑細選了貌美女子前去伺候。
李冰而立之年便能成為一郡之守,除了務實,行事手腕也有圓滑的一面,與貴人交好也是為官最重要的能力。
與貴人結交的事李冰大多時候不好親自出面,都是由他夫人以後院女眷交往為名義去做。
不過李冰雖然處世圓滑,但骨子裡不是諂媚之人。需要他曲意逢迎的貴族他會曲意逢迎,而如朱襄、李牧這樣與他真心結交的人他也會捧出一顆真心。
聽了李冰解釋後,王夫人雖然懼怕朱襄外戚和封君的身份,也答應下來。
她嘆氣道:「既然如此……唉,朱襄公和公子政會不會怨了我?」
李冰道:「朱襄應該完全沒有意識到夫人你的心思。至於政兒……政兒很高傲,不會輕易埋怨別人。」
經過這些時日相處,李冰已經發現嬴小政那副乖巧外甥的面具後面,心腸有些過分冷硬。
他甚至懷疑嬴小政天天抱著李牧的腿喊老師,但心中對李牧的師生之情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深厚,唯獨在朱襄面前不同。
與嬴小政聊天中,李冰還猜到除了他的舅父舅母,嬴小政心中次一等親近的人是「藺翁」和「藺伯父」,再者是「廉翁」和「荀翁」,之後才輪到「老師」「蔡伯父」。
至於自己,應該還沒有入了這位高傲的秦公子的眼。
「不要特意討好公子政。公子政雖然年幼,但其心智恐怕比成年人也不差。」李冰叮囑,「公子政天生神異,若將他視作孩童欺弄,一定會引他厭惡。」
王夫人苦笑:「我怎敢欺弄?公子政來找我換掉侍女時,我嚇得好幾日未能安眠。」
一個垂髫孩童如此理智、聰慧,甚至有些冷酷,實在是給人太強的非人之感,讓人毛骨悚然。
李冰想起嬴小政舅父前舅父後毫不掩飾的兩副性情,不由苦笑。
確實有些嚇人。
得了李冰送來的僕從家人,朱襄家中終於熱鬧了一些。
秦王送來的人大多充當護衛,在伺候人方面還是欠缺了一些。
朱襄泡在溫泉池子裡感慨,當貴族被人伺候真舒服,但比現代還是差遠了。
他正感慨的時候,抱著用皮革做的游泳圈的嬴小政蹬水游過,濺了他一頭的溫泉水。
朱襄剛把臉上的水抹下來,嬴小政又游過去,濺了他一頭的水。
朱襄:「……政兒,你是不是故意的?」
嬴小政使勁踩水,遠離朱襄。
朱襄冷笑一聲,朝著嬴小政追了過去,和外甥打起了水仗。
嬴小政樂得「咯咯」笑,像一隻小母雞。
兩人玩夠之後,嬴小政道:「要是藺伯父在這裡就好了,我和藺伯父一起,一定能打過舅父。」
朱襄沒好氣道:「他一個人就能打過我,加上你和我正好打成平手。」
嬴小政愣了一會兒,才琢磨到自家舅父在諷刺自己拖了藺伯父的後腿,頓時氣得抓起朱襄的胳膊磨牙。
朱襄樂道:「你就磨吧,估計明年你就要換牙,這一口小牙齒不保了。」
嬴小政抱著朱襄的手臂疑惑:「換牙?」
朱襄幸災樂禍地笑道:「牙齒一顆一顆掉下來,說話都漏風。」
嬴小政把嘴張成了「O」型。
會掉牙齒?他在夢境中沒看到過啊!為什麼這麼可怕的事夢境中沒有!
朱襄笑話道:「不只是掉牙,你長新牙的時候,牙齦……就是牙根處會非常非常癢,可難受了。」
嬴小政尖叫:「我不要換牙!」
朱襄大笑:「哪由得住你想不想?哈哈哈哈,如果你在牙癢的時候為了止癢咬了硬的東西,就會長成一口歪斜牙,可丑了。」
嬴小政立刻捂住嘴,驚恐不安地看著朱襄。
「舅父,你是在騙政兒嗎?」嬴小政捂住嘴惶恐不安道。
朱襄壞笑:「舅父從來不騙政兒。」
嬴小政癟嘴:「不,這件事一定是舅父騙政兒!」
李牧提著一籃子南瓜花南瓜尖來蹭溫泉,順帶休假的時候,嬴小政差點一頭槌把他的籃子撞翻。
李牧護住籃子,皺眉道:「朱襄,你又怎麼欺負政兒了?」
朱襄把李牧手中的籃子接住,道:「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他?」
嬴小政委屈道:「老師,舅父說我明年會換牙。」
李牧想了想嬴小政的年齡,道:「確實,政兒明年也該換牙了。明年不換,再過一年也該換了。」
嬴小政:「不,我不要換牙。換牙難受。」
李牧頭疼:「這……這可沒辦法不換。」
朱襄樂呵呵抱著籃子往廚房走,把被他逗急眼的小外甥丟給李牧哄:「我就說我沒有欺負他,實話實說叫欺負?」<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