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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秦王政派李二郎帶五百精兵前往護衛朱襄繪測黃河地圖,又給舅父舅母各寫了厚厚一疊信,告知他最近的情況,督促舅父舅母利用軍報通道多來信。
至於王翦的長子,再說吧。誰讓秦王政急著派兵,而王翦的長子離得太遠。
秦王政沒有告訴朱襄他算計燕王的事,只說自己一切都好,然後重點告了藺贄的狀。
藺伯父不僅又酗酒,還在喝醉後嘲笑我年幼體態。若不是蔡伯父拉著,我肯定要爬上樹把他踹下來,讓他知道朕的腿有多長!
秦王政絲毫沒發覺自己的信有多幼稚。畢竟他是一個四十多歲還會帶幾個壯士夜遊,慘遭打劫的活潑帝王。
秦王政送出信,背著手預想舅父得知藺伯父醜態後的怒容。
他多疑。不信任藺贄和蔡澤會遵守承諾不打小報告。所以以防萬一,他先把小報告打了。
這樣就算將來他被舅父訓斥,還能找個墊背的。
可惜蔡伯父潔身自好,找不出可以打小報告的地方,那就多給蔡伯父加些公務。
君父曾經教導他,蔡伯父城府深,就給他過量的政務,讓他累得沒空東想西想。
君父的教導,秦王政銘記在心。
……
李二郎帶兵將秦王政的信帶到的時候,燕王和燕太子準備的獻城刺客也已經出發。
朱襄從黃河中釣了幾條肥美的黃河大鯽魚,給李二郎做藿香燒鯽魚。
「剛釣起來的,你有口福了。」朱襄笑道,「你二人應該認識,我就不介紹了。」
李二郎和蒙毅互相見禮。
他們都給秦王政當過內吏,閒時常一同遊玩,已經是朋友,當然不需要朱襄介紹。
「這麼厚一疊?這信積攢了多少?政兒還是那麼話癆。」朱襄看著那一疊信,不由扶額失笑,誇張道,「天色已晚,還是明日再看吧。現在看完,恐怕都到天亮了。」
有為的君王沒有不話癆的。或許能批改大量文書的人,天生具有話癆屬性。
想想秦始皇東巡時留下的那些話癆碑文,政兒現在還是收斂了。
朱襄的手藝在經年積澱中越發精湛,他得意自己若是能回到現代,說不定都能開個網紅館子。
鯽魚肉不多,李二郎越吃越饞,試圖去搶吃魚吃得很慢的蒙毅的魚。
這兩個朋友剛見面,就有絕交的架勢。
「想吃魚,你自己明日撈去。」蒙毅護著自己的魚。
「哼,小氣。」李二郎把藿香燒魚的醬汁倒進米飯里,埋頭刨飯果腹。
野外不好和面,所以朱襄吃的都是稻米和小米。
菜汁拌飯是經久不衰的美味,李二郎香得把碗都舔乾淨了,那惡鬼模樣,看得蒙毅特別鄙視。
蒙毅的碗也吃得很乾淨。但他是用筷子和勺子將所有米粒和菜汁都颳得乾乾淨淨,和李二郎那種靠舔的完全不一樣。
朱襄看著這兩個青年連吃飯這點小事都能吵起來,神色又是無奈,又是慈祥。
他開始想念政兒。
政兒天生與眾不同,很難與同齡人交心。即使是最先跟隨在他身邊的蒙恬,也只是他的下屬。
雖然君王沒有朋友很正常,但朱襄身為長輩,總是容易操心過度,希望自家大外甥能擁有世間所有溫暖。
可惜政兒在當秦王之前沒有能夠交心的朋友,當秦王之後就更不可能了。
秦始皇獨步千古,終究是帶著幾分孤傲。
他很擔心他和雪姬離開後,政兒會太過孤寂。
朱襄捶了捶自己的腿。
唉,明明才四十出頭,他居然已經在考慮後事,心態真是老得太快了。
但人一旦憂慮起來,就難以紓解心中的鬱結。
朱襄憂慮了許久,給韓非和張良寫信。
韓非雖然經歷過許多事,仍舊不改天真。張良又是唯一得政兒另眼相看的同齡人。他們二人若陪伴在政兒身邊,應當會排解政兒些許寂寞。
南秦或許暫時離不開韓非,但張良這年紀應當入咸陽為官了,怎麼能老隱藏在韓非身後?
朱襄寫信督促韓非趕緊讓張良北上咸陽。若是張良不肯,就把人綁了送去。
這孩子性格執拗,必須得逼一逼。
朱襄「迫害」完張良後,終於放下心來,準備睡覺。
但睡覺之前,他看著政兒寫給他的信,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對外甥的思念,決定先看一頁再睡。
就看一頁。
朱襄再次挑亮了燭火,拆開秦王政的家書。
然後當夜,朱襄失手燒了自己的帳篷。
……
「來了?」秦王政面容嚴肅。
「來了。」藺贄面容嚴肅。
「你們在幹什麼?」蔡澤扶額,滿臉無奈。
秦王政一邊往身上綁甲冑一邊道:「以防萬一。」
藺贄一邊幫秦王政綁甲冑一邊道:「雖然政兒武力高強,但磕著碰著還是不好。這是皮甲,既輕便又能防刺。」
秦王政先穿甲冑,再裹衣袍,整個人雄壯了一大圈。
藺贄誇獎道:「政兒這模樣,誰敢不說是一員猛將!」
秦王政道:「寡人本就是猛將。」
蔡澤不住嘆氣:「你們……唉,罷了,穿甲冑也好。」
蔡澤的計劃本來是讓秦王政在宮殿裡埋伏好侍衛,等燕國刺客一出手就衝出來將刺客制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