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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柱道:「是。」
秦王看著同樣面容蒼老的兒子,突然意興闌珊,沒了再質問的心情。
「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寡人不管了。」秦王拂袖道,「寡人累了,暫且休息一段時日。這些時日,太子監國。」
「唯!!」
……
「舅父,政兒累,不想走,要騎脖子。」
「背你不行嗎?」
「不行。」
「唉。」朱襄把突然任性的嬴小政的扛在了肩膀上,握著他的小短腿道,「嚇到了嗎?」
「怎麼可能?」嬴小政抱著朱襄的腦袋倨傲道,「大父,舅父小瞧我。」
太子柱樂呵呵道:「你現在就是個小不點,可以小瞧你。」
「哼。」嬴小政把下巴擱在朱襄頭頂,氣鼓鼓地冷哼。
太子柱兜著手道:「你入蜀後,我就無處歇息了。」
朱襄道:「太子仍舊可以來我家。雪會留在咸陽。」
太子柱停下腳步,驚訝道:「你居然會把雪姬留下?!」
嬴小政用肉乎乎的手掌敲打舅父的頭:「舅母和我們一起走!」
朱襄輕聲笑道:「我勸雪和我一同走,雪說她要留在咸陽。咸陽家中要留一個人打理,長輩需要人照顧。更重要的是,雪正在領著一眾貴女組建女子織繡坊,研究如何織造棉布。她認為她留在咸陽,比跟我和政兒去蜀地更好。我尊重她。」
朱襄將自己想帶政兒入蜀的事告知雪後,雪失眠了一夜,拒絕了同去。
雪認為,雖然她思念朱襄和政兒,恨不得一直跟在兩人身邊。但她也逐漸意識到朱襄和政兒肩上的重擔,她想為朱襄和政兒分擔。
她是朱襄的夫人,是政兒的舅母。
雪與咸陽中貴婦人交往之後,了解了貴婦人的生活。
當官員外放時,留在咸陽的女眷不僅僅是照顧長輩兒女,更是要時時注意朝堂動向,與權貴女眷交流感情。她們還要經營家中產業,打理莊園店鋪,讓家中資產更加豐厚,而不是坐在男人的俸祿和賞賜上坐山吃空。
雪現在肩上還有主持改良織造的事。雖然朱襄不缺這點聲望,但誰會嫌棄聲望多?
雪聽人說,因為朱襄會種田,活人無數,所以各國君王都會厚待他。如果她再幫朱襄把棉布推廣出去,活更多的人,他們一家一定更安全。
雪只是一個十分傳統的女子,她沒什麼大志向,更別提什麼先進進步的思想,甚至認為如果沒有朱襄和政兒,她就活不下去。
她只是從一個妻子,一個母親的角度出發,離開了良人的庇佑,留在咸陽這個「戰場」上,成為良人和孩子的後盾,為入蜀的朱襄和政兒守好這個家。
雪的變化,不過是從一個先秦的庶民女子,逐漸向先秦的貴族主母轉變。
但朱襄仍舊非常高興,雪終於找到了想做的事。
「政兒交給我照顧,長輩交給你照顧。」朱襄擁著雪道,「珍重。」
雪聲音顫抖,但語氣堅定:「好!」
朱襄對太子柱和嬴小政說起此事,開心地笑道:「說不定史書中除了我和政兒,雪也能青史留名。」
嬴小政瓮聲瓮氣道:「交給我!」
太子柱戳了一下嬴小政的小胖腿:「你還小,輪不到你。朱襄,你有個好夫人。」
朱襄笑道:「當然,若不是夫人,我早就死在病床上了。太子,今日我們吃羊肉涮鍋?」
太子柱立刻道:「好!」
朱襄腳步一頓:「我是不是該和君上說一聲?」
太子柱道:「我派人去說,你先回去準備。」
朱襄點頭:「好。走,政兒,去挑小羊羔!」
於是他走到宮中養羊的地方,讓嬴小政指了幾頭小羊羔,牽著小羊羔大搖大擺的離開。
正在宮中生悶氣的秦王得知朱襄不僅忤逆他,忤逆完了還牽走了他的羊,氣得砍翻了桌子,然後換衣服去吃羊。
氣是要生的,涮羊肉也是要吃的。
不過剛忤逆了自己,還敢叫自己去吃涮羊肉的朱襄,果真瘋癲。藺贄比起朱襄,差遠了。
朱襄家中長輩得知朱襄打的主意時,雖然思來想去認為朱襄不會有危險,但也心驚膽戰。
當他們看到朱襄牽了幾頭宮中的小羊羔回來,說秦王和太子要來吃涮羊肉的時候,都頗為無語。
當他們得知朱襄放言要挖掉方術之士的道統根基,還以命威脅秦王時,就更加無語。
朱襄究竟是怎麼做到剛威脅完秦王,就喊秦王到家裡吃涮羊肉的?
白起想起長平的事,不由感慨:「朱襄,你的怕死是一邊喊著怕死,一邊四處找死嗎?」
荀子氣得捏拳頭:「你見秦王前準備的文稿是一句都沒背住嗎!」
其他長輩罵人的罵人,勸架的勸架,家中一團亂糟糟。
莫名被拉到小輩這一桌的韓非頭大如斗。
他結結巴巴對按時蹭飯的蒙武道:「我、我覺得,我不該在這裡!」
蒙武疑惑:「朱襄和荀子都讓你幫忙照顧政兒了,你不在這裡在哪裡?」
韓非震驚。照顧政兒和這有什麼關係?!
藺贄掩著嘴,一邊打哈欠,一邊偏著頭對子楚道:「夏同,一家幾代人,唯獨缺了你,你反省一下。」
因為生病被迫臥床休息,出來吃肉都要人扶著的子楚扭過頭,給藺贄記了一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