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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父就不能過得自私一些,多想想權勢財富這些令人高興的東西嗎?」
「而且趙國遲早會被朕滅掉,舅父對趙國平民感情這麼深厚,到時會不會與朕敵對?」
嬴小政自言自語,語氣有些委屈。
舅父對自己好、對舅母好就夠了,怎麼連不相干的人都要放在心上?還要為那些人哭泣?
舅父這樣,會不會傷心病倒?
嬴小政戳了戳自己的虛影:「你不是功過三皇,德高五帝嗎?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保護好舅父?」
虛影根本不會說話,只是一個資料庫。
嬴小政氣鼓鼓地又戳了戳自己的虛影,並罵了一句「真沒用」,然後下線睡覺。
什麼皇帝的智慧啊,還不如我等會兒給舅父一個抱抱呢。
離開夢境房間後十分「聰慧睿智」的嬴小政,果真給了朱襄一個愛的抱抱蹭蹭。哭過一場後已經調整好心情的朱襄果然很高興,笑著與嬴小政玩了半天的舉高高。
現實很無奈。朱襄知道自己不是什麼神靈聖人,救不了所有人,仍舊像以前一樣做力所能及的事。
他優先幫助自己的鄰里鄉親,然後是邯鄲周圍有地、有勞動力的農戶,再之後是普通的趙國平民。至於流民,他假裝沒看見這些人的存在。
人的精力有限,人的感情也有親疏遠近。理想是一回事,但朱襄是個能看清現實的人,他不會因為理想而影響手邊該做的、能做的事。
朱襄的情緒和努力,在七國中,甚至在趙國中都是微小的漣漪,無關大局,也不會影響國事。
唯一的變局,大約就只是廉頗在長平嘗試種土豆,以替代部分軍糧了。
廉頗所做的事傳到了秦軍那裡。
秦國自商鞅變法之後,就將秦國上下變成了一個耕戰機器。在秦國,平民只能選擇種田或者打仗,如果擅自做別的事,比如經商,都會被罰。
秦國如此重視耕戰,秦將王齕一聽到趙將在營地里種植沒聽說過的糧食作物,立刻警覺起來。
哪怕王齕現在還在攻打上黨,離長平還很遠。他也派斥候去打探消息。
斥候付出了一半的人,成功挖來幾株土豆。
王齕和一群將領圍在土豆旁抓耳撓腮。
「這個怎麼吃?」
「據說是吃根。」
「我看這個有些像芋頭!」一個來自巴蜀的將領道,「它是不是種在水邊?」
斥候道:「種在旱地。」
來自巴蜀的將領道:「能種在旱地的芋頭?這是好東西啊,雖然不能替代糧食,但饑荒的時候能果腹!」
王齕皺眉:「趙人在營地種植土豆,恐怕這個土豆不僅能果腹,還有能不經過精耕細作也可以結果的本事。」
一個副將道:「趙人補給本就比我們更容易。廉頗擅長守城,再加上土豆,糧草更不缺,恐怕會成為大患。」
王齕何嘗不知?他就是敏銳地察覺了這一點,才會派斥候去偷土豆。
秦國攻打韓國上黨,已經打了兩年多,消耗極大。趙人突然橫插一腳,在軍勢上就是以逸待勞。如果趙人要靠著充足的糧草和堅固的城牆且戰且退,死死拖住秦國的兵鋒,以秦國目前的補給情況,恐怕會被拖得不敗而敗,無奈退兵。
廉頗在軍營中悠悠哉哉地種起了土豆,這很明顯不是要出兵和秦國決戰的架勢,而是要和秦國打持久戰,拼補給了。王齕想想就覺得頭大如斗。
「寫信回咸陽,請君上定奪。」王齕最終選擇放棄思考。
他只會打仗,打仗背後那些複雜的事,還是交給朝中其他人吧。
最好把他家主將,武安君白起將軍派來繼續給他當主將。他多想什麼都不思考,武安君說怎麼做,他閉眼照做就成。
王齕的信快馬加鞭送回咸陽後,秦王立刻召集范雎和白起前來商議。
范雎聽到土豆的事後,沉思了一會兒,道:「這土豆有些耳熟,似乎和公子子楚在趙國的好友有關係。」
雖然子楚請求范雎幫忙,但對於范雎而言,秦王是他的伯樂和恩人,他優先考慮如何為秦王盡忠,所以立刻就把子楚「賣」了。
秦王讓人叫來子楚,詢問土豆的事。
子楚心裡有些生氣。
他特意對范雎說朱襄對自己的重要性,希望范雎能想出辦法保護朱襄。范雎卻在絲毫沒有與自己通氣的情況下,直接把朱襄的事告訴了祖父。
子楚並不是認為范雎應該瞞著祖父,而是先緩一天,與自己通通氣再說,也不會影響大局。
顯然,范雎被自己祖父寵得目空一切,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裡。
子楚心裡生氣,但他知道自己在祖父心中的地位遠不如范雎。長久的質子生涯讓他的演技十分好,心裡再生氣,外人也看不出他半點真實感情。
子楚恭恭敬敬道:「君上,朱襄擅長種地,能讓平民田地增產兩至三倍。他為了救荒,多次入山尋找能食用的植物。土豆出自他之手,極有可能。」
秦王疑惑:「如此能人,怎未聽你提起過?」
子楚實話實說道:「朱襄年少時被藺相如所救,他知恩圖報,藺相如還在趙國,他就不會離開趙國。他不能為秦國所用,孫兒又不忍心他被人所害,所以就故意隱瞞他的存在。趙王昏庸,藺相如多次舉薦朱襄,趙王都因朱襄只是一介平民輕視朱襄。藺相如已經老病,孫兒想過不了幾年,他就能離開趙國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