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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看著周圍人——不僅是廣陵人,還有本是他麾下的秦兵看向朱襄的眼神,驚奇不已。
只是一天不到兩個時辰的激戰,朱襄公就已經成為這座城池所有軍民的主心骨了嗎?
這是何等可怕的帶兵天賦!
怪不得武成君敢放心大膽讓朱襄公守城!
朱襄道:「我知道,我安排下夜晚的事就去休息。」
現在已經是夏季,江水的溫度無論晝夜都比陸地低,所以吹的都是江風。
廣陵城築城的時候就考慮到這點,城門處的風一直是從城池往外吹,以防火攻。
不過廣陵城附近多水,項燕所駐紮的地方又較遠,從城門這裡也難以跨越這麼寬的距離火攻。
朱襄讓人糊了孔明燈,不是為了火攻,而是送信。
他在孔明燈下面綁了畫了圖寫了字的木板,字不多,主要是圖。
孔明燈燃盡後,即使燃燒起來,也很難將下面浸水的潮濕木板燃盡。木板一定能被楚軍「捕獲」。
朱襄此舉,一是疑兵之計。
項燕一定在疑惑,政兒和李牧怎麼敢讓自己守城。秦兵是不是就埋伏在周圍?李牧是不是已經回到了吳郡?
看見廣陵城上空火光點點,飄向他的兵營,他一定會猜測,這是不是他給吳郡秦兵打的暗號,引秦兵來夜襲,惹得項燕惶惶不安,不敢安睡。
再者,圖片上都是屠城和內遷的事。
項燕軍中民夫和今日沖陣的「炮灰」一定是現抓的,之前帶來的民夫可能都在幾次攻城和楚人抵抗中死得差不多了。
朱襄要煽動這些人內亂。
最後,朱襄樂觀地想,說不定哪個孔明燈就不小心掉到了項燕的糧倉上,又正好遇上一個負責的看守者,把項燕的糧倉燒了呢?
當然,朱襄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項燕好歹也算個戰國名將,不可能連自己的糧倉都守不住。
看到可疑的火光,項燕一定會命令人把火光射下來。
這樣浪費項燕的箭,似乎也算一項收穫?
朱襄吩咐好之後,就將夜間守城的事交給蒙恬,自己天亮再來換蒙恬。
離開前,朱襄叮囑道:「不可冒進!我們的目的只是守城待援!」
蒙恬無奈道:「伯父,我知道,不會亂來。」
他雖然氣盛,也知道現在最主要的目的是保護朱襄公,哪敢亂跑。
朱襄回到臨時指揮部後院,蒙頭睡覺。
閉上眼後,滿目屍山血海,根本睡不著。
但朱襄一聲未吭,一直靜靜地閉上雙眼養神。就算睡不著,閉著眼也能讓身體休息。
他和廣陵人說的至多一月,他自己知道只是一旬。還有九日,他能撐下去。
當夜,焦勻抱著劍,抬頭看孔明燈升空。
朱襄公說是孔明燈,一個叫孔明的工匠創造。他們都私下叫它長平燈。
火光升天,唯願長平。
「焦勻,你也去休息,明日才好護衛朱襄公。」浮丘一身寬袖儒服已經換作了窄袖,背後背著的大弓十分矚目。
焦勻道:「你休息,我看著。」
浮丘搖頭:「晚上只是零星襲擊,我來守。明天白日又是苦戰,得你來護衛朱襄公。」
焦勻不再推辭:「好。還有一百盞燈未放。」
浮丘道:「交給我。」
浮丘身後還有數十位儒生弟子,皆身背大弓。
軍中雖有弓弩手,但普通弓弩手和強弓手完全不同。強弓手需要從小訓練,而且營養充足,才有這樣的力氣。君子六藝包含射箭,浮丘等儒生都能拉動強弓,輪流鎮守城牆。
項燕正在點兵,安排夜襲騷擾一事時,有斥候來報,廣陵城上飄起奇異火光。
昏昏欲睡的南楚君立刻驚醒,與項燕一同出主帳查看。
他們看到廣陵城牆上飄起點點光亮,仿佛夜晚的螢火蟲,朝著他們飛來。
若不是這裡是戰場,這美景簡直值得他們拍手稱讚。
南楚君見多識廣,看到這一幕聲音仍舊顫抖:「這是什麼?朱襄公的仙術?!」
項燕伸手:「拿我的弓來。」
他滿臉不懼,親手將離他們最近的火光射中。
火光突然增大,而後緩緩飄落。
項燕命人去拾取,撿來一盞燃盡的紙燈。
「燈籠?」項燕疑惑。
燈籠怎麼會升到空中?難道真的是仙術?
項燕仔細端詳手中燈籠殘骸,看到了下面綁著的木牌。
湊著火把的光亮,項燕看出了木牌上的圖畫,大驚失色,立刻命令:「將燈籠射下,木牌全部銷毀,不准私藏,違令者斬!」
雖然不知道燈籠如何能飛入天空,但項燕一看到木牌上面的話,就知道朱襄想做什麼。
南楚君卻已經無法去思考木牌的作用,只不斷驚恐道:「這難道是仙術?真的是仙術?朱襄公真的是仙人?那我們可如何是好!」
項燕打斷道:「與楚國為敵,即使是仙人,項某也能斬而殺之!」
聽到項燕的話,南楚君立刻道:「好,你去殺!」
項燕:「……」
他真不想和這個叛徒合作!
如果朱襄只是一個「仙人」,他當然敢殺。
項燕轉移話題:「朱襄此舉,打擊我方士氣是其次,我擔心他是給秦軍訊號,引導他們夜襲。加強巡邏!以防偷襲!」<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