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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趙王死時讓趙威后輔政,只是單純對這個二十歲的「幼主」不放心。
趙王自己也知道。若不是他的太子兄長死在了疫病中,根本輪不到他繼位。所以他在親政之後才如此急功近利,想要證明自己是一個雄主。
藺相如腹誹,恩主先王的判斷真是正確極了!
荀況樂了:「這是你一個勸我在趙國出仕的上卿該說的話嗎?」
藺相如道:「趙國在如此危急時刻,需要力挽狂瀾的臣子輔助。不過你這麼老了,不知道還能活幾年。我招攬你,只是想借你的名望招攬更多的人才。」
荀況握著拐杖的拳頭也硬了,很想讓藺相如見識一下儒家以理服人的絕招。
兩個老頭捏著拐杖,你一言我一語互相諷刺,陪同的藺贄神情很尷尬。
藺相如本來是向荀況推舉朱襄,希望荀況收朱襄為弟子,讓朱襄有一個名門師傳,好再次幫朱襄求官。
結果這兩老頭說著說著就忘記了正事,開始夾刀帶棍用言語打了起來。直到朱襄結束和農人的對話,扛著他的小外甥走得快沒影了,兩人才想起來自己今日出門的目的。
荀況:「人呢?」
藺相如:「藺贄,你怎麼把人跟丟了?趕緊去找!」
藺贄:「……」行,你是我阿父,你惱羞成怒罵我,我受著。
藺贄很了解朱襄的行動路線,幾人很快又偷偷摸摸跟上。
藺相如讓荀況收的不是普通聽講學的弟子,而是磕頭拜師的入室弟子。
荀況十分自傲,這樣的弟子一個都沒有,連家族子弟都不收。
朱襄的經歷和能耐太過神異,讓荀況起了好奇心。所以這老頭和藺相如一合計,決定偷偷跟隨朱襄,觀察這個弟子是不是人如其名。
荀況:「把他外甥扛了一路都不累,這人體力好,適合儒家。」
荀況:「能言善辯,適合儒家。」
荀況:「通曆法農事,適合儒家。」
荀況:「對民和善,適合儒家。」
荀況:「他這本事怎麼好意思和遊俠切磋?!我儒家沒有這樣的廢物!!」
藺相如聽得眼皮子直跳:「我第一次聽說入你們儒家門必須武力高強!」
荀況瞥了藺相如一眼:「不能打怎麼遊學?」
藺相如問道:「那這弟子你是收還是不收?」
荀況噗嗤笑出聲,搖搖頭道:「藺上卿啊,你著相了。你看看這朱襄,是需要學習別人思想的人嗎?」
藺相如疑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荀況慢條斯理道:「我觀他行為舉止沒有一絲一毫的迷茫,做事極有目的性。可見他種田並非求官求名,而是將此事當做理想實踐。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他心中自有丘壑,會向其他人求學,但不會投身別的學派。」
藺相如道:「你說他是農家?我詢問過,他思想並非農家。」
荀況道:「雖然當世稱什麼諸子百家,但遊學的人又何曾非要把自己歸於哪一家?比如你藺上卿又是何家?要為何家揚名?」
藺相如若有所思。
荀況道:「許多人心中自有理想,便自成一家。等收的弟子多了,他便也成了諸子百家。我聽你說起朱襄的事時,就知道這人就算學了我,也繼承不了我的衣缽。」
藺相如嘆氣。
荀況又瞥了藺相如一眼:「你嘆什麼氣?他繼承不了我的衣缽,不代表我不會教他。你大可和趙王說他是我的弟子,這個弟子我認了。不過在那之前,藺上卿你最好趕緊把你的身份露出來,樹上的遊俠要向我們扔石子了。」
藺相如順著荀況指的方向看去,他們居然被遊俠兒埋伏了。
藺贄趕緊掀開草帽表露身份。
遊俠兒從樹上跳下來,領頭的人抱怨道:「藺君子,你怎麼又想對朱襄公使壞?我們誤傷了你怎麼辦?你也知道有多少人盯著朱襄公。」
荀況從牛車上跳下來,好奇道:「很多人盯著朱襄嗎?」
遊俠兒的領頭人雖不認識荀況,但藺贄駕駛的牛車上坐著的老人肯定是藺家長輩,他恭敬道:「朱襄公使庶民地增產,又組織庶民互助,讓庶民可在農閒時自行進城販賣貨物。附近富商豪強深惡之。」
荀況對在車上不肯下來的藺相如道:「或許想對朱襄動手的人並非只有富商。」
藺相如沉沉嘆氣。
荀況又問道:「朱襄自己知道這些事嗎?」
遊俠兒的領頭人道:「我等未曾和朱襄公說過此事。朱襄公救濟庶民,卻遭人憎恨,我等無法將此事告訴朱襄公。不過以朱襄公聰敏,可能已經察覺。」
藺贄補充道:「他做事十分小心,若要離開我家封地,定會尋我一起。」
荀況道:「這不僅證明他做事很小心,還證明你很閒。」
藺贄:「……」荀老,你是習慣性損人嗎?
荀況調侃藺贄的時候,朱襄注意到後面的動靜。
這麼一大群人圍在那裡,他看不到才奇怪。
朱襄趕緊過來湊熱鬧,果然是藺贄。
他樂道:「能在這裡引起這麼大動靜的只有你了。來,政兒,叫仲父!」
嬴小政聽到「仲父」這兩個字就是一個激靈,差點把手中的草蟈蟈砸出去。
藺贄白了朱襄一眼:「父之大弟曰仲父,仲父其餘弟弟曰叔父。但我顯然更年長,政兒叫我伯父,你誤人子弟!」<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