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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頗看著地圖上趙國的位置,神情有些恍然,有些遺憾,有些苦悶。
但很快,他也道:「恭喜君上。」
他還懷念著趙國,但顯然,李牧已經完全成為秦將了。
他是不是也該放棄心中一些執念,趁著還能騎馬作戰,不要一直待在咸陽頹廢下去?
廉頗閒久了才發現,自己蒼老的心又慢慢注入了活力,不想這麼閒下去。
老秦王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地圖上的海域:「是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海,是大海!寡人忽視了大海。」
太子柱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就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藏。
李牧此次作戰,讓內陸老秦人們突然發現了一條新思路。
原來還有海洋!
……
李牧也沒想到自己這麼順利。
白起和廉頗說得都對,但李牧以為,就算楚國無法派出太多兵力支援,向長江下游他即將攻打的城池通風報信應該還是能做到。
可李牧越往後面打,打得越輕鬆,最後幾座城池幾乎是還沒打就開城門迎秦軍。
李牧當時還疑神疑鬼,以為是有人詐降。
他派人了解之後才明白,楚王確實有派人送信,後面幾座城池也知道了秦國人要來攻打的事。然後他們一商議,降了。
原因很簡單,長江入海口這一片地方原來是屬於吳越。
楚國滅掉了吳越,但因為地盤太大不好管理,此時江南之地又屬於不太好開墾和種植的地方,比如揚州耕種土壤被評為「下下等」,所以楚國仍舊讓原本吳越的貴族管理此處。
其實秦始皇統一天下之後也差不多。
那時吳越之地經由春申君治理已經收歸中央,但南越之地仍舊由原本的越國宗室貴族管理,秦始皇大軍攻來的時候他們就投降,當上了當地的郡守。
雖然是郡縣制,其實和封君無異。
秦始皇死後,各地揭竿而起,他們也立刻開城門迎六國舊貴族的滅秦聯軍,繼續管著當地。
此刻江蘇浙江等長江中下游平原,就像是後世的福建廣東廣西雲南等地,也差不多是「土司」管理。
楚國在遷都之前,在長江南岸的勢力範圍比現在大多了,原本吳越的國土都是楚國的國土,比如包括現在的江西湖南全境。
但在楚國南遷,秦國攻占黔中郡之後,南楚之地就變成了緊緊地巴著長江南岸的那麼一點,吳越南方的領土紛紛實質性的獨立。
沒有選擇獨立的地方,其楚國的影響力也差了多少。所以當秦人攻來了,他們稍稍猶豫了一下,就投降了。
這群吳越貴族怎麼看楚國都是將亡之相,不如投靠一個新國君。
「叫我們等候支援,我看楚國人根本就沒想過支援。」
「也可能是他們想讓我們和秦國人打得兩敗俱傷後再來。」
「李牧將軍這麼厲害,大概武安君白起也就差不多這樣了。我們拿什麼和他打?」
「聽聞朱襄公也在,李牧將軍打一處,朱襄公就在一處屯田,庶民紛紛擁護,自發阻擋楚軍回來。」
「什麼?朱襄公也在?!」
吳越貴族面露難色。
李牧來了沒什麼,但如果朱襄公也在,他們在當地的聲望會不會極速降低,會不會以後日子沒有在楚國好過?
聽說秦國基本不給封君權力,如果當地庶民都不支持他們,他們怎麼問秦國要自治的權力?
「但是秦國國都在咸陽,離我們這麼遠,他們應該比楚國人更不好管我們。」
「也是,離那麼遠。」
「再者,聽聞只要不打擾朱襄公種田,朱襄公就不會干擾當地政務。我們怎麼會阻攔朱襄公?」
「極是極是!我們巴不得朱襄公來指導種田。」
「那……降了?」
「不然呢?難道還和秦人打?你們想好怎麼和那些怪物似的船打嗎?」
「聽說朱襄公還滅了楚國的神靈給船隊請來了神靈護體,怎麼可能和秦人打!」
於是,李牧千里迢迢來到了長江三角洲,吳越貴族打開城門,以迎秦軍。
楚國是什麼?楚王是什麼?我們吳越人不熟。
他們甚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起了和楚國的滅國之恨,在李牧面前懷念吳越的好,說只要不跟著楚國人,跟著誰都行!我們一個個都和楚國有世仇!
李牧雖然年輕,但信了他們個鬼。
不過無論他們心裡在琢磨什麼,只要配合李牧屯田養兵,願意接受秦王詔令和秦律改造,李牧就假裝信了他們個鬼。
不過李牧私下接待他們,向他們強調:「既然你們是因為早就對楚國不滿,心向秦國和秦王才投降,請一直堅持告訴他人這個事實。」
李牧舉起酒杯,環視周圍:「你們是因為秦王的威嚴和秦國的強大,以及對楚國不滿才投降,和城中一些關於朱襄的流言無關。」
眾人立刻心領神會。
李將軍一定在城中聽到了他們懼怕朱襄能惑民、能滅神,所以才失去了抵抗之心的流言。
顯然,李將軍不希望有關於朱襄公的流言出現,以免朱襄公聲望太過,讓秦王警惕。畢竟朱襄公不僅是秦國的大賢,也是秦國的外戚,關係到秦國王位爭奪。
他們立刻紛紛保證,自己立刻會讓朱襄公相關的流言消失,開始大肆吹捧秦王和秦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