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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燕已死!速速投降!」
蒙恬得意洋洋地舉著旗杆,在楚王啟所在的城門下使勁炫耀。
楚國大軍已經潰敗,蒙恬那神情中的得意又不似作偽,城牆上的人還未信,城牆下的潰兵先信了。
他們有的直接轉身跪地投降,有的更加瘋狂地敲擊項城的城牆和城門。
「項將軍已死」的話不斷在潰兵中響起,壓過了蒙恬洋洋得意的聲音。
這群潰兵中有混進去的項燕。
他很想跳出來大喊「我沒死」,被親衛和副將死死按住。
「將軍!秦人就是在詐你!」
項燕當然知道,但他心焦啊。
項城那群人本來就是一群庸碌。他們若以為自己死了,守城兵卒士氣低落,項城就危險了!
項燕可不認為守城的兵卒會因為哀傷自己的死亡而「哀兵必勝」。「哀兵必勝」的前提是兵卒戰鬥力和意志力本來就不弱,且對死亡的人很有感情。
項燕把忠於自己的將士都拉出去遠征了,項城留下的戍卒大多是羋姓的私兵,他們對自己沒有太多感情。
果然如項燕所料,當城下人喊著「項燕已死」後,楚王啟好不容易穩定住的局勢又糟糕起來。
兵卒士氣低落,卿大夫中又有人勸說楚王趕緊逃走。
楚王啟淡漠道:「即便是寡人想逃,又如何能逃?爾等是想讓寡人當誘餌,自己好投降。」
楚王啟懶得與這些人周旋,直接戳破了他們的心思。
現在項城被秦軍大軍所包圍,還有項燕的潰兵阻隔,他怎麼可能突圍?
若他能突圍,何至於與項燕失去聯繫?
這群人打的主意,不過就是想騙自己開城門,然後自己被俘虜,他們順勢投降。
眾卿大夫立刻跪地發誓,自己沒有這個想法。
楚王啟瞥了眾人一眼,道:「若想逃,寡人可開城門,讓爾等先逃。」
楚王啟說出此言後,說要逃走的人立刻噤聲。
誰先逃出去,誰就成為靶子,他們才不傻。
楚王啟深深嘆了一口氣。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條路是堅守城池到城破,然後戰死;一條路是守城兵卒傾巢而出,自己混在其中逃出去,到北邊繼續抗秦。
但楚國的國土面積就這麼點大,還幾乎全是平原地帶。項城已經是最中心的城池。
他往北與秦國關東毗鄰,往南全是南秦軍隊控制的地盤。天下除了楚國就只有秦國,他又能往哪裡逃?
就在楚王啟為難的時候,潰兵居然在項城城牆上生生砍出了一條口子。
雖然守城兵卒用弓弩逼退潰兵,很快就運送石土將城牆缺口堵上,城中的士氣難免變得更低了。
楚王啟沒有再到城牆上。他將自己關在了宮殿中,捂著頭思考自己的後路。
這時,李牧派人在城牆下送信。
守城將領讓人用繩索吊著竹籃把信吊了上去,送給了楚王啟。
這信當然是勸降信。
「我知楚王想要為楚國殉,但請楚王留下楚王宮所存典籍。楚國八百年,過往皆在典籍中,楚王可為楚國殉,楚國的過去不該為楚國殉。」
楚王啟看到信後愕然無比,他失聲笑道:「這是勸降?」
他笑得直抹眼淚,都笑咳嗽了。
「不愧是朱襄公的友人,非尋常將軍。」楚王啟確實想一把火燒了楚王宮,看到李牧的信後,他被說服了。
既然秦國沒有想過焚毀楚國的過往,那自己怎麼能把楚國的過往焚毀?
楚國雖滅,過往猶存。那些過往都在他從陳都搬來的一屋子典籍中。
楚王啟的心突然通透了。
他想到了自己能做的事。
項燕還在想如何入城保護楚王啟逃走時,楚王啟給李牧遞了投降的文書。
「寡人可降,只請勿傷國人。」
李牧接到楚王啟的信後長嘆一聲,對秦軍下令,入城後不可掠奪。他會整理城中財物,悉數分發給秦軍。
李牧帶兵向來大方,他的兵不需要破城後擄掠也能積攢大筆財富,所以他所帶的兵軍紀十分不錯。
蒙恬樂呵得就像是一個初上戰場的小兵似的,身為副將卻去親自傳令。
秦軍上下得到命令後沒什麼反應。
他們跟隨李牧十幾年,破城就再沒劫掠過,將軍不強調也會這麼做。
劫掠還可能自己受傷死亡,等著武成君給他們分東西,分得的財物才更多。
李牧向軍隊下令之後,又出面勸降城下楚國潰兵,並打開一條通道,讓不願投降的潰兵離開。
項燕驚訝無比。
這些潰兵將來組織起來,都能繼續抗秦。自白起首推殲滅戰後,其他六國有樣學樣,都知道不能給敵人留下有生力量,能殺多少人就殺多少人。何況秦國的軍功制可是人頭制!李牧居然將潰兵放走,豈不是放虎歸山?!
項燕看不懂李牧現在所做的決定。
但李牧給他留了一條生路,他抬頭看了一眼城牆,還是順著那條生路離開了。
他見李牧此舉,就知道楚王肯定要投降。那麼他也就沒必要再留在這裡。
項燕決定回到陳都,聚集潰兵,推舉一位楚國宗室為王,繼續抵抗秦國。
「將軍,你給楚王展現的誠意太大了,他出爾反爾該如何是好?」蒙恬也有些不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