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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地方上的文筆小吏幾乎都是當地士人充當,而當地豪強幾乎吸納了大半士人。嬴小政掀了整個吳郡的豪強,也等於把吳郡官場也掀了。
嬴小政靠著自己強大的精力,將空了一半官場的吳郡政務全攬到自己手中,對朱襄表示這不算什麼麻煩。
朱襄看著嬴小政這模樣,不知道怎麼想到了朱元璋。
朱元璋砍了半個朝堂後,就是這副樣子,自己把事全攬了。
你們「暴君」是不是都一個樣?
嬴小政堅稱自己一天只睡兩三個時辰也精力充沛,甚至連續幾天不睡都沒問題,這點政務,還不夠他看的。
朱襄說「你沒問題個鬼,給我滾去休息」,苦哈哈地承擔起嬴小政過於繁重的政務,著手選拔新的小吏。
吳郡的吏不夠了,那就從黔中郡、從南郡搶人。
不然從北邊搶人也行。
雖然這一次擴充小吏隊伍,肯定會有很多奸細來。但無所謂,能做事就行。
以吳郡現在對基層吏治的掌控力,小吏有反骨無所謂,朱襄只要求他們能幹活。
就算不是奸細,也不一定會好好做事,所以沒差了。小吏得不到什麼機密消息,只要秦國自己不亂,當奸細的小吏就做不成事。
朱襄重新填滿了一半文筆小吏空缺之後,才有空去見春申君。
春申君看見朱襄那黑得過分的眼圈,不由又猶豫了。
難道太子子楚的狀態確實不好,所以朱襄才如此憔悴?
「吳郡事多,好幾日未歇息,面貌不佳,讓春申君看笑話了。」朱襄拱手。
春申君忙道:「這沒有什麼失禮。我在長平君忙碌的時候前來拜訪才是無禮。」
朱襄問道:「春申君此次前來尋我,可有什麼事?」
春申君把藉口拿了出來。
他來此地的藉口是棉花種植。朱襄見春申君這藉口準備很充分,便也裝作真信了,與春申君聊起棉花種植過程可能遇到的問題。
春申君感慨道:「我用了棉布,棉布棉花確實是好東西。冬日將棉花填充進被子裡,比枯草不知道暖和到哪裡去了。長平君又造就了一項大功德。」
朱襄斂眉道:「棉花就在那裡,我只是把它找出來,教給農人種植,算不上多大的功德。」
春申君笑道:「話不是這個理。老天將禮物放在地上,總要有人將禮物撿起來,才能算真正的禮物,不然就是雜草。」
朱襄道:「春申君過譽了。」
他們寒暄了一下,春申君將話題引到了秦太子的身上。
春申君道:「我聽聞秦太子來南楚了?」
朱襄道:「是南秦。」
春申君沒回答,朱襄也不抓著這件事不放。
「太子子楚確實在吳郡。」朱襄十分坦然道,「原來春申君一直留在吳郡不是為了等我,是等太子子楚。」
春申君道:「我自然也是來等長平君的。只是碰巧而已。」
朱襄笑而不語。
春申君看著朱襄的笑容,有一種自己被朱襄看透的錯覺。
但他已經來到了這裡,就沒有退縮的道理。
春申君道:「長平君可否幫我引薦?」
朱襄問道:「你見太子子楚有何事?」
春申君道:「太子子楚認華陽王后為母,便是與楚國有親了,我想他或許也願意見見楚國人。」
貼著牆偷聽的嬴小政眉頭一豎,然後瞪了和他一起偷聽的生父一眼。
子楚敲了一下嬴小政的腦袋。
雖然他不知道嬴小政瞪什麼,但只要鎮壓回去就好。
朱襄失笑:「這話,你自己信嗎?」
春申君道:「信,如何不信?」
朱襄笑著看著春申君。
春申君坦然與朱襄對視。
半晌,朱襄結束了與春申君比拼瞪眼,道:「若你想見太子子楚,我就幫你引薦吧。至於他見不見你,我就不得而知了。」
春申君自信道:「太子子楚聽到我已經得知他來吳郡,就一定會見我。」
無論太子子楚是真受傷還是裝受傷,都需要一個「外人」幫他傳遞消息。所以春申君自信太子子楚不會拒絕見他。
嬴小政對子楚用唇語道:拒絕,拒絕他!
子楚白了嬴小政一眼。
朱襄笑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估計他是會來見你吧。」
朱襄心道,按照常理,他確實應該見你。但夏同那傢伙有時候特別惡趣味,特別是有人兜底的時候,所以他真的可能因為「什麼?你說我肯定會見你?」,然後拒絕見春申君。
如果換做是政兒,絕對會這麼做。
春申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覆後,離開了郡守府。
子楚和嬴小政一大一小背著手從牆角走出來。
嬴小政板著小臉道:「他說見就見?他誰啊?阿父,別見!你若見了,豈不是說秦太子聽楚國春申君的指揮!」
子楚道:「我沒有你那麼孩子氣。」
他頓了頓,道:「不過我確實沒必要見他。」
朱襄橫了這父子倆一眼:「還是有必要見面的。你不和他見面,怎麼給他下套?」
子楚坐下道:「下什麼套?我沒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嬴小政也道:「對,沒有用得上的地方。」
朱襄道:「有。讓他得知真相,這樣他就會勸楚王不要輕舉妄動。但若楚國老牌封君都認為你出事了,那麼他就站在了楚國老貴族的對立面上。而楚王應該是會相信他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