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頁
他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譏諷中又難掩敬意:「趙遷已經成功離開。趙偃雖還未抓到,但他很難到達楚國。」
趙國和楚國中間隔著齊國和魏國,而齊國和魏國都已經是秦國了。
公子嘉嘆了口氣,道:「我已經做到所有我能做的事了。」
王翦道:「公子,請。」
公子嘉搖頭:「我就不去咸陽了。我無顏見朱襄公和信平君。」
公子嘉被俘,絕食拒醫,幾日後傷逝。
消息傳到咸陽城,朱襄沉默良久。
歷史中的「代王嘉」死了。
不會再有一位趙公子在代郡南方的崇山峻岭中,帶領不肯投降秦國的趙國殘兵和庶人,與秦國周旋六年了。
趙偃和趙遷死了,趙嘉才能發揮出他的光芒。可惜現在他卻先死了。
趙國最後的血性,就這麼死了。
死在拋棄中。
若平原君和平陽君泉下有知,不知道有多痛苦?
「平陽君去世,趙偃繼位時,趙國就已經滅亡。」廉頗得知這個消息時,聲音冷漠道,「留下的,只是一具行屍走肉。現在是該一把火把這具行屍走肉燒了,免得侮辱趙國先王。」
他向秦王政請戰,撕毀曾經的承諾。
他要率軍,入趙!
……
「你、你是李牧?!」趙偃被押到馬車前時,他認出了坐在馬車上,手捧一卷書,仿佛書生般的中年人。
李牧和廉頗被迫入秦時,趙偃曾經見到過李牧。
因特別厭惡朱襄和他的友人,所以趙偃對李牧印象深刻。即使過了十幾年,他也認出了李牧。
李牧漠然地抬起頭,掃視了被捆住的趙偃一眼。
他放下書卷,抽出腰間長劍,對著趙偃的大腿刺了一劍。
趙偃立刻失聲慘叫。
秦兵按住了趙偃,李牧手中長劍下刺,又是一劍,刺在了趙偃另一條腿上。
他每一劍都刺穿了趙偃的四肢,但又很精準地沒有讓趙偃流太多血。
但一劍又一劍地刺下去,趙偃還是變成了一個血人。
他痛得暈厥過去,又被冷水潑醒,蜷縮著身體躺在地上不住抽搐。
一旁的趙臣忍不住了,大罵道:「李牧!你也是趙人!怎麼能折辱趙王!」
李牧一腳踩在想要爬起來的趙偃身上,平靜道:「牧被趙丹送於秦國已然十數年,你有何臉面稱我還是趙人?」
李牧腳加重了力氣,趙偃又是一聲慘叫。
「再者,我即便是趙人,就不能折辱他嗎?」李牧平靜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譏笑,「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我不過在折辱寇讎罷了。」
李牧看著腳下的趙偃道:「你不是揚言若抓到朱襄和藺禮,定會車裂他們嗎?」
他一劍剁掉了趙偃的手。
「你不是要毀藺公的墓嗎?」
他一劍剁掉了趙偃另一隻手。
「有眼無珠。」
他刺瞎了趙偃的雙眼。
「真吵。」
他割掉了趙偃的舌頭。
「給他治療,別讓他死了。」李牧擦乾淨劍上的污血,「若他還沒到咸陽就死了,藺禮定會怪我。」
李牧將長劍換鞘,看向剛才還嚴厲指責他,現在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趙臣:「君辱臣死。你等既然指責我,為何不在趙偃受辱時去死?」
秦兵將短劍丟到趙臣面前,鬆開了他們的繩子。
他們有的人雙手握住短劍,卻不敢往脖子上刺;有的人跪下不斷磕頭,求李牧放過;還有人試圖襲擊秦兵,卻連站都站不起來。
郭開也在其中。
他看著趙偃的慘狀,心頭一橫,拿起短劍大喊道:「君辱臣死!君上,臣郭開先下去了!」
他用短劍狠狠刺穿胸口,身體狠狠抽搐了幾下,緩緩癱倒。
已經被折磨得半瘋的趙偃在郭開的喊聲中清醒,順著喊聲爬向郭開,喉嚨中發出痛苦的嘶吼聲,眼淚混著血水糊了滿臉。
趙臣震驚,然後皆失聲痛哭。
李牧也被震驚了。
他當然是知道郭開大秦忠臣的身份。
李牧嘴角抽搐了幾下,突然索然無味。
他讓人把趙偃和趙臣重新捆起來,醫治後送往咸陽。
「還是沒消氣。」李牧回到馬車後,輕聲自言自語。
他閉眼小憩了一會兒,讓人拿來紙筆,向咸陽送急信。
他要撕毀曾經的承諾,請求秦王同意……
領兵,入趙。
……
「寡人要親往趙國。」秦王政對朝臣道。
朝臣立刻大喊:「君上三思!」
秦王政肅然道:「寡人不是徵求眾卿意見,只是通知眾卿寡人的決定。」
朝臣:「……」來了,又來了,又是這句話。
他們把視線投向就算當了丞相也難得上朝一次的朱襄。
朱襄公,快勸勸秦王!
秦王政道:「寡人離開趙國時,曾向千里相送的趙國庶民承諾,等寡人長大,定會滅趙救民。現在是時候兌現承諾了。」
藺贄、蔡澤和荀子都猛地轉頭,看向朱襄。
朱襄想起來,幼年的政兒確實這樣承諾過。
政兒把小帽子贈予送別的孩童,在邯鄲城郊大喊,「我是秦公子政!等我長大,一定回來滅暴趙,讓你們都吃飽穿暖!等我回來!」,嚇得他一把撈起政兒就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