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頁
「韓王以諸侯對天子之禮拜祭先主,大概是向君上表明忠心。只要君上肯承諾韓國以後繼續為諸侯,韓國立刻就會投降成為秦國的屬國。」朱襄揉了揉抽搐的嘴角,「只是他太急切,顯得姿態有些醜陋了。」
秦王柱收起驚訝的神情,板著臉道:「即便他成為秦國屬國,秦國也會滅掉韓國。他想以自降姿態的方式逼迫寡人,哼。」
經過秦昭襄王這麼多年培養,秦王柱對朱襄沒有疑心,對其他人疑心可不少。韓王這做法,他立刻就懷疑韓王不是真的蠢,而是聽聞自己寬厚的名聲,想要逼迫自己。
諸侯拜祭諸侯,只需要派將相來;諸侯拜祭天子,才需要自己親自來披麻戴孝。韓王不就是向世人展示自己已經認可秦王為天子,之後秦王如果再攻打韓國,就是秦王沒道理嗎?
但秦王柱也是秦王,不會被這點道德綁架給鉗制住。
「君上說得有道理,或許他確實有這一點考慮。韓國朝堂上也並非全是庸才。」朱襄笑道,「不過能想出以折辱國君的方式道德綁架秦國的計策,可能韓國朝堂上的人不是庸才,也比庸才也好不到哪裡去。」
秦王柱聽了朱襄對韓國君臣的嘲笑後,面色好轉:「哼,連國君的顏面都不顧,韓國的卿大夫恐怕也沒把韓王當回事。」
朱襄點頭:「韓王既然願意為先主披麻戴孝,君上賞賜他的忠心就成了。九鼎歸秦後,按照法理,秦王本就已經是天子,先主擔得起韓王這個禮。」
秦王柱笑道:「你說得對。」
他揉了揉眼睛,眼睛又有點紅。
越臨近喪禮這個點,秦王柱的心情就越不好。他雖然大部分時候都能將感情隱藏起來,但夜深人靜只面對朱襄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真情流露。
「君父知道後,一定會暢快大笑。」秦王柱道。
朱襄道:「當然。」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很擔心秦王柱的健康。
秦王柱原本身體就不太好,最近又勞累又悲傷,心情和身體雙重壓力,朱襄每天看著提心弔膽。
不知道原本歷史中的秦王柱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繼位一年零幾天就跟隨秦昭襄王去了。
還好秦王柱也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所以比較聽從醫囑。
再加上他忙於政務不再流連後宮,太醫說秦王柱的身體狀態比以前當太子的時候還稍好了一些。
看著朱襄促狹的目光,秦王柱第一次在朱襄面前惱羞成怒。
葬禮開始,朱襄作為禮官,與諸侯派來祭拜秦昭襄王的人都見了一面。
葬禮隆重肅穆,即便諸侯使臣都很想與朱襄攀談,暫時也找不到和朱襄說話的機會。待流程走完,他們會在咸陽留一段時間。那時候,他們才能光明正大拜訪咸陽城內秦國重臣。
來祭拜秦昭襄王的不只是六國使臣。雖後世都稱戰國七雄,實際上此時還有許多小國家。這些小國家雖都成了戰國七雄的屬國,也有資格單獨派人來參加秦王的葬禮。
小國中,衛國的使臣引起了朱襄的注意。
若他沒記錯,這位衛國使臣是魏王的女婿。他聽蔡澤說,魏王有意扶這位女婿繼承衛國王位,不過衛國國內反對的聲音似乎挺大。
秦國有許多人才都是來自衛國,衛國與秦國官場較為緊密。如果有機會,衛國肯定是更樂意向秦國臣服。他們並不願意被綁在魏國的戰車上。
不過現在衛王居然派魏王的女婿承擔使臣的責任,不知道是不是改變了主意,準備對魏國妥協了。
朱襄記住這件事,準備回頭與蔡澤討論。
除了衛國的使臣,朱襄自然也會關注趙國的使臣。
可惜這位趙國的使臣雖一臉「朱襄公我崇拜你」的表情,朱襄並不認識他。
朱襄原本以為會是平原君或者平陽君來秦國。雖然故友見面後變成了敵人稍顯尷尬,但七國這樣互相敵對的友人多了去,朱襄相信平原君和平陽君仍舊會願意和他共飲一杯酒,將敵我之分暫時拋到腦後,好好地敘敘舊。
見趙國的使臣團中沒有一個自己認識的人,朱襄的神情稍顯落寞。
廉頗也很關注趙國的使臣,嘴裡說著不想見趙人,還是來看了一眼。
他見到朱襄落寞的神情,找機會把朱襄訓斥了一頓。
「你現在是秦臣,是秦太子的妻弟。即便你在趙國使臣中見到了熟悉的人,你也該裝作不認識!」若不是朱襄戴著頭冠,廉頗都要上手敲朱襄的腦袋了,「你這副表情是怎麼回事?懷念趙國?你還嫌最近咸陽城內關於你的流言不夠多?!」
「廉公我錯了,我一定好好管理表情,不讓君上為難。」朱襄向來擅長滑跪,立刻低頭認錯。
廉頗冷哼了一聲,道:「你若擔心平原君,我會私下找人詢問後告知你,你不准與趙人接觸。即便他們遞拜帖,你也不准見!」
朱襄點頭如搗蒜:「好!」。
廉頗叮囑之後,仍舊有些不放心。他找到子楚和蔡澤,希望兩人看好朱襄。
廉頗特意叮囑子楚,還有一層提前和秦王、秦太子打好招呼,告知他們朱襄不是真的懷念趙國,只是有點懷念舊人,讓他們不要懷疑朱襄忠心的想法。
雖然廉頗已經發現如今的秦王比老秦王猜忌心少許多,但作為被趙王拋棄的老臣,廉頗此刻已經學會了圓滑和未雨綢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