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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小政眼皮子一顫,嘴角下撇。
昌平君熊啟。
現在熊啟還沒有受封昌平君,但已經在軍中嶄露頭角。
他是楚王與一秦國宗室之女的孩子。待楚王離開之後,他如秦國宗室一般被撫養長大,秦國眾人也待他如待秦國宗室。所以夢境中的大嬴政才會視他如長輩,即便他露出對秦國攻打楚國的不滿,也只是將其貶謫。
結果大嬴政的寬容,帶來的後果就是昌平君熊啟截斷了李信攻楚的後路,讓李信遭遇大敗。
嬴小政回想了一下自己從夢境中得到的「記憶」。似乎那個大敗李信的楚將,就叫項燕?藺伯父看人確實准。
「讓熊啟歸楚?」子楚猶豫,「熊啟心系秦國,與楚國並不親近。」
藺贄道:「君上,這和他心繫哪國沒關係。他回國是當楚王啊。」
朱襄插嘴道:「你居然會問出這樣的話?你應該能理解他的心情。」
子楚道:「哦,你是說我當質子時的心情?也對。身為被君父拋棄的棄子,若能回國當上國君,那確實是揚眉吐氣。」
子楚頓了頓,道:「我現在確實是揚眉吐氣了。」
朱襄拍了拍子楚的肩膀,沒出聲安慰子楚。
子楚自己緩了一會兒,道:「好,就讓熊啟回去。是直接放熊啟回去?」
藺贄道:「當然是讓公子啟逃回去。」
子楚眉頭一挑:「再來一個奇貨可居?」
藺贄道:「這不是很好嗎?」
蔡澤道:「公子啟現在生活不錯,他不一定有迫切想逃回去的想法。」
藺贄得意道:「白頭翁的門人求他回去拯救楚國呢?」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子楚帶頭為藺贄鼓掌。
蔡澤嘆了口氣,慢悠悠地配合。
秦王已經被朱襄帶壞了,他能怎麼辦?總不能辭官歸隱。
……
「現在楚王只有一幼子在身側,若有意外,楚國定會陷入內亂。」一楚人跪地痛哭道,「公子是楚王長子,是楚王唯一成年的兒子。求公子歸楚!」
其他人也跪地哭道:「求公子歸楚!」
熊啟雙手攥緊,來回踱步,然後嘆了口氣道:「我便是想要歸楚,又如何能歸楚?這裡是秦國,即便是商君當年想要逃走都未成。」
為首之人重重磕頭,道:「我有一計。我已經找來與公子體態面貌相似之人,可讓他扮作公子臥病在床。公子用他的身份離開楚國!」
熊啟仍舊猶豫。
秦律嚴苛,若他被抓到,說不定楚公子的身份也保不住他的命。
但現在楚國動亂,歸國後他一定會被楚王立為太子。這種誘惑,讓他難以拒絕。
熊啟道:「讓我再想想吧。現在秦王在咸陽城內,我不敢輕離。」
熊啟正在猶豫時,秦王子楚雖未出孝期,但仍舊出巡秦國各地安撫眾民,以讓秦民知道換了個秦王,他們的生活也不會有改變。
秦王子楚還帶去了新田律,督促秦國也改革田律,給秦民分更多的田,落實秦國兵卒的家人在他們戰死沙場後也有所依靠的政策。
年輕的秦王第一次出巡,將相國蔡澤、丞相藺贄、長平君朱襄都帶走了,只留年幼的太子在荀子的輔佐下監國。
可能因為子楚是質子出身,乍「富」之後特別講究排場。
他出巡時,將咸陽城的守衛帶走大半。
求熊啟歸楚的人再次請求熊啟抓住這個機會,趕緊回楚國。
「公子請看,這是項氏、屈氏的族長給公子的信。」那楚人道,「他們都支持公子歸楚,成為楚國太子!公子乃是秦國宗女和楚王之子,身負秦楚之好。若公子未來當楚王,或許秦國也不會率先攻打楚國。公子!求你歸楚!」
熊啟見時機恰好來了,心道這難道是天意。他嘆了口氣,道:「只好對不起阿母了。」
他此次偷偷歸楚,當然不能帶上母親。想來母親是秦國宗女,即便他偷偷回楚國,應當也沒事。
等他當了楚王,就讓人從秦國把母親迎回楚國當太后。
熊啟是果斷之人。他下定決心之後,立刻迅速輕裝偽裝離開,沒有帶任何財物,行為頗為決絕。
子楚等人得知此事,不由感慨,此子的心性恐怕比現在的楚王更適合當楚王。
「我該不會放虎歸山吧?」子楚道,「他看著還行。」
藺贄道:「君上,你身邊有我們,楚國邊疆還有李牧和王翦。這是放虎歸山嗎?這是放虎歸籠。」
子楚失笑:「這比喻好。」
朱襄道:「他確實有膽識,夠果決。如果給他一些時間,他或許能扭轉楚國的頹勢。但現在楚國已經沒有時間了。」
藺贄道:「也不一定,如果君上突然變得昏庸。」
蔡澤一拳揍了上去:「閉嘴!」
他對子楚拱手道歉:「君上,藺贄口無遮攔,請懲罰他!」
子楚道:「嗯……懲罰他下一頓飯只能喝粥。好了,繼續說。秦王是我,我必不會讓他有機會。」
朱襄道:「秦王,你這時候自稱寡人更有氣勢。」
子楚負手而立,仰頭道:「寡人在秦,楚國必亡!」
朱襄和藺贄啪嗒啪嗒給子楚鼓掌,蔡澤在一旁無語地嘆氣。
他很想問藺贄。之前藺贄說,今後秦王就是秦王,不再是夏同。與秦王的相處需要謹小慎微,君臣有別。<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