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頁
秦王政看著那個才十幾歲就十分機靈的宮人,滿意地點點頭。
這宮人名為趙高,是趙國宗族遠支。因為血緣太遠,家境基本與庶人無異,徭役兵役都得服。在秦昭襄王時,他一家人就因為秦趙戰爭被俘虜成為刑徒。因其母能識文斷字,被選為宮奴,趙高和其兄弟也全部充為宦官。
此時的宦官很少被閹割,大多都是正常男子。趙高也不例外,所以之後才能入朝為高官。
趙高是大嬴政的寵臣。被大嬴政檢驗過的臣子,秦王政雖沒特意尋找,但前不久無意間見到了,就提拔到了身邊。
不過歷代秦王都多疑且自負,就算是大嬴政檢驗過的臣子,秦王政也不會盡信。他會自己觀察後做出判斷。
至少現在,趙高的機靈還是讓他挺滿意的,用得很趁手。
如果趙高真的有本事,他就把趙高送到舅父身邊去學習一段時間。按照舅父的說法,叫「鍍金」,這樣以後趙高身居高位,也不會有人拿他的出身說事。
秦王政對自己看重的人非常體貼。哪怕趙高現在只是一個出身卑微的刑徒,他也會為趙高算好將來的路。
「君上,你怎麼開始每日練劍了?」藺贄沒等人通傳,就抱著一大堆文書走來。
背一直微微躬著的趙高悄悄瞥了藺贄一眼,眼中羨慕和嫉妒一閃而過。
秦王政道:「好久沒練劍,怕生疏了。」
藺贄不疑有他,道:「確實該好好練練,可別學朱襄和你君父。」
秦王政皺眉:「藺伯父怎能用舅父和君父與我相比?」
趙高眼睛微微一閃。秦王這是對相國不滿意?
他立刻思維風暴。相國倚老賣老,居然對秦王如此不客氣,還嫌棄先王和長平侯,怪不得秦王會不滿意。
秦王政接著道:「就舅父和君父那身手,寡人十歲時就能贏過他們。」
正思維風暴的趙高眼睛瞪圓。
藺贄道:「這倒是。你可是廉公和李牧的學生,能親自衝鋒陷陣。」
秦王政眉角上調,雖表情變化幅度不大,但也能看出少年時常出現的得意神情。
藺贄瞥了趙高一眼。
秦王政揮手讓趙高退下,走到石桌旁坐下。
藺贄將文書抱到石桌上,道:「那個新來的小宦官心思過分活躍了。」
秦王政一邊翻開文書:「過分活躍不是問題,有野心也不是問題,寡人容得下。」
藺贄道:「你能壓得住他,倒是無所謂,應當是一把好用的刀,就是他可能和朱襄相性不合。」
秦王政翻書的手一頓,皺眉道:「他如果不蠢,就知道討好舅父。舅父心胸寬廣,對相性不合之人也極盡寬容。」
換句話說,如果趙高惹舅父直白的不滿,那肯定是趙高有很大問題,大嬴政眼瘸了。
藺贄點到即止,沒有繼續在意這個小角色。
他一眼就看出趙高心術不正,不知道政兒這麼聰明,為何會讓趙高服侍左右。
不過正如政兒所說,君王身邊的臣子不一定都非得是高尚之人,心術不正的人有時候更容易被君王所用。
君子無法成為君王手中的刀,但君王手中必須要有刀,小人的作用就出現了。
只要趙高對政兒足夠忠心,他小人的特質,只會讓政兒更好地操縱他。
何況,還有自己這幫長輩幫政兒看著,一個小宦官而已,翻不出什麼波浪。
「燕王對太子丹歸來很驚喜,沒打算繼續將太子丹送來秦國。」藺贄轉移話題,說起正事,「他見秦國沒有反應,就繼續讓太子丹在朝堂任職,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藺贄捋著鬍鬚,嘲笑道:「他和太子丹的父子之情還是挺深厚啊。」
按照常理,燕國又不是像楚國和秦國這麼強大的國家,質子逃走之後,當事國追究起來成本過大,所以便不追究了。
何況當年夏同或者楚王元偷偷逃回國的時候留下了子嗣,子嗣可以替代他們成為質子,當事國面子上也算過得去。
燕國本來就面臨亡國危機才把太子丹送來當質子討好秦國,太子丹逃走時也沒有在秦國留下子嗣。燕王若識相一些,就算不把太子丹送回來,也該先請罪,然後再和秦國商議,要不要換個燕公子當質子。
把秦國晾到一邊,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這處理方式很有自欺欺人的愚蠢美感。
藺贄道:「他這樣做,我們不用再慫恿他們行刺殺之事,也可以出兵了。」
秦王政道:「還是按照原計劃行事。」
藺贄見秦王政執著於原計劃,懶得端著姿態。
他腿一疊一翹,擠眉弄眼:「政兒啊,太子丹難道真的和你有仇?你對這件事很執著啊。他究竟怎麼著你了,和伯父說說,伯父好想想幫你報復到何種程度。」
秦王政板著臉道:「真的沒有。」
藺贄笑道:「那我可不能縱著你浪費時間和人力物力。你知道使一次成功的計謀,要耗費我多少心血,耗費秦國多少金銀嗎?」
秦王政嚴肅的神情鬆動了一下。
他沉思了一會兒,道:「那……就算了?」他雖有些不爽,但確實沒必要為了夢境中的憤怒浪費時間和人力物力。
藺贄道:「如果他真的欺負過你,這點耗費無所謂,伯父定要讓他付出代價。」<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