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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經決定入秦,無論自己心裡還藏著多少事,朱襄也開始為自己和家人的未來考慮。
政兒爹不親娘不愛,哪怕有自己這個被秦王親自請回秦國的大賢舅舅,回到秦國宮廷中恐怕也會遇到許多委屈。
此次老秦王高調迎接自己,恐怕是唯一一次老秦王會為了自己忍耐不熟悉的曾孫兒撒嬌弄痴的機會。只要眾人看到老秦王對政兒十分親切,政兒回到秦國後就無人敢動他。
「曾祖父,政兒很孝順……廉翁說了藺翁壞話,我才偷偷在他臉上畫圈為藺翁出氣。」嬴小政癟著嘴解釋,「藺翁經常說政兒是他見過的最孝順的孩童。」
「藺翁……藺相如?」老秦王一聽到這個,眼睛就亮了,「藺相如他……對了,聽聞藺相如對朱襄如親子,那肯定也會親手教導你。」
老秦王手一揮,令朱襄尷尬、令其他人感動和羨慕的情歌聲戛然而止。
「來曾祖父車上,慢慢和曾祖父說。你也來。」老秦王一手拉著嬴小政,一手拉著朱襄的袖子,就往自己的馬車走。
嬴小政的腿短,老秦王這樣走路的速度,若是普通孩童已經被他拽到地上。
嬴小政不是普通孩童,他在老秦王轉身的時候就努力邁動小短腿奔跑,竭力跟上老秦王的速度。
朱襄掃了一眼瞬間調整好動作的嬴小政,心裡鬆了一口氣。
不愧是始皇崽,面對牢獄中血腥情況毫不懼怕,面對老秦王時也毫無畏懼。
他又用眼神示意被秦王冷落的雪回馬車。
雪在嬴小政被老秦王拽走的時候,條件反射去抓嬴小政另一隻手。
嬴小政趕緊縮手,給了舅母一個「我沒事」的眼神。
現在朱襄用眼神示意,雪搓了搓凍僵的手,轉身回馬車。
蔡澤眉頭緊皺。秦王故意冷落雪姬,這可不是好兆頭。
老秦王拉著朱襄和嬴小政上了自己的馬車,隊伍重新開始往前行駛。
不需要再親自駕車,白起也回到了馬車上,和蔡澤同乘。司馬靳和王齕也擠了進來。
司馬靳誇張地撫摸胸口:「朱襄公也太厲害了,他怎麼敢用那樣不敬的語氣和君上說話!」
王齕道:「其實不是不敬,就是太……太……」
蔡澤放下手中書簡,道:「太像面對普通的長輩?」
司馬靳使勁點頭:「是!公子政也是,不愧是朱襄公帶大的孩童。」
蔡澤道:「雖然被寵愛長大的孩童,在長輩面前膽子都大,不過政……政公子確實膽子比尋常孩童大許多,也聰慧許多。」
司馬靳好奇極了:「真的?他膽子有多大?」
蔡澤道:「當日朱襄被趙王派暗衛刺殺,獄吏獄卒為救朱襄壯烈赴死。朱襄和雪姬為義士縫合傷口殘肢,政公子為義士擦洗臉上血污,讓義士能體面下葬。」
一直看著窗外,假裝自己不想聽朱襄和公子政私事的白起猛地轉過頭看向蔡澤。
司馬靳和王齕皆愕然。
白起道:「城裡具體發生了什麼?」
他駐紮在城外,只知道趙王派人刺殺朱襄未遂,並未打聽其中細節。
只要朱襄能入秦,趙王聲望降低,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不需要知道細節。
但很少有好奇心的白起聽到蔡澤的話,也忍不住好奇了。
朱襄這一路白髮漸生,或許不僅僅是因為遠離故土,甚至可能與曾經長輩摯友為敵的緣故?
老秦王將朱襄和嬴小政拉到車上,細細詢問藺相如的生活細節。
之前在長平的時候他就想問,但朱襄自己不提,他也不可能問,免得被人誤解好像他多重視藺相如。
既然嬴小政提起了藺相如,他就能以關心曾孫兒生活的藉口,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嬴小政雖然剛在馬車上度過了四周歲,但談吐十分清晰有條理,堪比總角少年,老秦王問什麼,他都能對答如流。
他還從懷裡摸出一個糖袋子,倒出五顏六色的糖球遞給老秦王,乖巧地請曾祖父吃糖。
朱襄用甘蔗汁熬成糖塊後,用花朵、水果、蔬菜染色,放入球型模具後,給嬴小政做了許多漂亮的小糖球,是嬴小政最寶貝的零食。
與朱襄相處久了,嬴小政說話也帶了點舅父那種超出這個時代的詼諧調調。再加上他孩童的長相和聲音,把嘗了一顆糖球後,將嬴小政的糖袋子一把塞入懷裡,一顆都沒給曾孫留的秦王逗得大笑不已。
老秦王大笑:「藺相如那老匹夫居然常和廉頗比劍?他也不怕閃著自己的老腰。」
嬴小政回答:「藺翁的劍可厲害了,廉翁經常被藺翁追著跑。雖然廉翁總說是他讓著藺翁,政兒還是認為藺翁更厲害。」
老秦王大笑:「哈哈哈哈,藺相如居然怕喝苦藥?」
嬴小政搖頭:「藺翁不怕苦藥,只是厭惡苦味。藺翁不像舅父,會偷偷倒掉苦藥。」
老秦王大笑:「藺相如出身貧賤,居然還對食物挑挑揀揀。」
嬴小政解釋:「不是藺翁挑食,藺翁什麼都吃。只是無論誰吃慣了我舅父的手藝,都會挑剔別人的手藝。」
自豪,挺胸脯!
「真的?」老秦王看向朱襄,「你在長平怎麼沒顯露出多少烹飪的手藝?只是那一罈子豬肉可不算。」
朱襄笑著解釋:「巧婦難為無粟之炊。長平艱苦,缺少調料。待到了咸陽,我為君上做一桌豐盛佳肴,證明政兒所言非虛。」<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