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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發起狠來,是真的說到做到。
而朱襄身邊那群嘴上說願意為他赴死的秦兵,在李牧威脅朱襄的時候不僅屁都不放一個,還摩拳擦掌要幫李牧。
「朱襄公,這裡太危險了,你一定要離開!」
朱襄「眾叛親離」,悽慘極了。
許明和相和:「活該!」
今年的颱風來得較早,六月底,第一道颱風就登陸了。
沒有氣候預報,朱襄不知道這颱風叫什麼,威力多強,以後還會不會有更強大的颱風。
他只能和這個時代所有靠天吃飯的農人一樣,無助地仰望天空,祈禱颱風威力弱一點,風雨趕緊過去。
颱風來得快走得也快,幾日後,天氣完全放晴。
朱襄趕緊投入颱風後的救災中。
清理淤泥枯草,用新修的排水渠道排水,清洗農作物上的淤泥,用石灰和草木灰對可能發生的病蟲害消毒,統計損害的植株……
對於東甌人而言,一旦農田遭遇颱風,就等著田地里的水自然退去,然後能收多少東西就收多少東西。
他們是不知道怎麼補救的。
當看到秦軍在田地里忙碌,他們都很茫然。
東甌貴族們也很茫然。他們站在田地旁,看著這些如果是平常時候,會把他嚇得兩股戰戰的秦軍像奴隸一樣在田地里忙碌。甚至尊貴的朱襄公和李牧將軍都到了田地里,他們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這一幕。
要搶時間救災,以便在下次颱風來臨的短暫時間內給農作物喘口氣,朱襄十分忙碌,沒有空去為這些貴族解惑。
東甌還是有人能理解朱襄的。
比如那些提起朱襄公就眼睛放光,別人說朱襄公不要就要擼起袖子與他人拼命,還穿著中原衣冠的人。
當然,這些中原衣冠,中原人肯定是不認的。他們穿的是以前越國的衣冠,有的人穿的是楚國的衣冠,有的人楚越混合甚至還混了吳國的衣冠。
但他們都戴著冠,身上都沒有文身。
他們看著朱襄公下地耕種,先在竹簡上寫寫畫畫,然後小心翼翼地詢問朱襄公,自己能不能也陪朱襄公下地。
朱襄卻搖頭,只讓他們幫忙協調,讓東甌的軍隊和貴族奴隸幫忙。
朱襄心裡想的是,你們又不會種地,下地就是干擾我工作。
這群人想的卻是,朱襄公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知道東甌國的人不能理解他的行為,所以不想讓他們被誤解。
誤解很嚴重。雖然朱襄確實是個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人。
朱襄給了糖果和儒經的小孩也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有一日,小孩問正在休息的朱襄道:「朱襄公,我聽聞你有愛民之心。但你現在耕種的田地並非民田,而是貴族之田。你不是為民耕地,而是為東甌貴族耕地。」
朱襄接過小孩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笑道:「我知道。」
小孩不解:「朱襄公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做?」
朱襄道:「因為東甌大部分田地……幾乎所有田地都在貴族手中,國民是貧寒的貴族和奴隸。」
小孩聲音稍微尖銳:「奴隸?!」
朱襄點頭:「你們的國民,不是貴族就是奴隸,幾乎沒有庶民。那麼奴隸不就是庶民?如果田地減產,貴族很難餓死,沒有田地的人會立刻被放棄。你看見我為貴族耕田,實際上我只是讓貴族吃飽後,能留下一些糧食賞賜給那些被你們當做奴隸的庶民。」
朱襄嘆了口氣,道:「我能做到的只有這些罷了。」
小孩仍舊滿臉不解。
朱襄又嘆了口氣,揚起笑容:「再者,為誰種地都沒關係,我的目的就是讓這裡能種地的田地上面長滿糧食。」
小孩想了想,對朱襄作揖:「朱襄公高義,但我不理解。我會努力理解。」
朱襄道:「等你去中原看看,可能就理解了。有機會的話,不要一直待在這個閉塞的地方,多走走,多看看。讀萬卷書,也要行萬里路。」
小孩再次作揖:「是。」
在與朱襄聊完之後,小孩不好意思道:「我現在算是朱襄公的學生了嗎?」
朱襄大笑:「任何人真心實意地向我尋求教導,我都會告知。」
小孩嘆氣:「要如何成為朱襄公的學生?」
朱襄微笑著看著小孩,看得小孩漸漸低下了頭,滿臉通紅。
歐陽搖發現,自己可能耍了小聰明。自己那點小心思,在舉世大賢面前完全藏不住。
朱襄微笑道:「我只有一個學生,那就是我的外甥,秦公子政。」
歐陽搖驚訝抬頭。
朱襄淡淡道:「你應該聽說過在秦國的身份,我是秦國外戚,政兒是幾代秦王預定的未來秦王。政兒已經是我的學生,我怎麼能收其他學生?沒有誰有資格成為政兒的師兄弟。」
歐陽搖心神一晃,看著朱襄突然冷漠的表情,心中不知道為何生出一股畏懼之意。
朱襄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恢復體力。
待休息夠之後,他扛著鋤頭繼續下地,將淤泥和野草鋤掉。
朱襄不是故意嚇唬小孩。他發現歐陽搖是想借他的名聲,鞏固東甌繼承人的位置。
這沒什麼,有這種小心思正常。
只是歐陽搖在這之外,還有些行為,比如仗著自己是小孩,混入秦軍中,打探秦軍的戰力虛實。<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