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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括推斷,在己方有大優勢的前提下,秦國拖不下去又無法強攻,肯定會想辦法繞開堅固防線,從側面迂迴攻打趙國陣地。
當趙括完成軍隊重新整編之時,探子來報,秦軍主將王齕率領大批秦軍北上。
趙括攤開地圖,心中十分激動。
他剛猜測久攻不下士氣低落的秦軍會孤注一擲,從側面迂迴攻打趙軍營地,秦軍果然如此做了!
趙括的副將卻不太同意主將的推斷。
他指著河谷地圖道:「秦軍進入丹水北方河谷,就如同進入了一個口袋中。雖然他們可以從百里石堡壘繞行我軍陣地背後,但他們行軍途中遭遇了襲擊,很容易被我軍堵在口袋裡出不來。王齕乃是宿將,怎麼會犯如此錯誤?」
趙括一拍桌面,惱怒道:「他不是犯錯誤,他是瞧不起我!」
副將啞然。
趙括激動道:「如果趙軍主將還是廉頗上卿,他斷不敢孤軍深入!他定是以為我第一次領軍,只敢死守,不敢出陣與他對戰!」
副將:「……」他有點被說服了。
確實,如果是尋常第一次上戰場的年輕將領,肯定會對秦軍宿將有畏懼之心,哪怕知道了對方的意圖,也會加固陣地死守,不敢輕易出兵吞下這股秦兵。
即使秦軍繞行北面,要攻下趙軍陣地也不容易。只要固守,縱然無功,也很難出錯。所以一般而言,年輕將領都會選擇少錯的決策。
趙括深呼吸,將心中被輕視的憤怒壓下,道:「帶兵者乃秦軍主將,只要斬殺秦軍主將,秦軍本已經是疲兵,肯定不攻自破!」
趙括的論兵向來很有道理。副將被說服,領命退下,點兵點將準備出發。
秦軍主陣地,白起坐在主帳中,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地圖。
地圖上有幾顆小石子,代表著秦軍和趙軍的兵力。
趙軍的小石子全擠在丹水東岸的營地中,看上去就像是一群等待屠宰的豬羊。
秦軍分兵一半前往百里石長城,但在這之前,百里石長城上就已經有了少許秦兵偷偷潛入,修複壁壘、搬運糧草。
在趙括收縮兵力,練兵準備一舉進攻秦軍的時候,秦軍已經摸到了趙軍放棄的壁壘,往裡面偷偷囤積糧草了。
這些糧草,足夠王齕大軍吃十日。這十日,秦軍定能完成合圍。
「武安君,趙軍已經出發!根據探子回報,是主將趙括親自領兵!」有下屬進帳篷報告。
「嗯。」白起應了一聲,將代表趙軍的石子掃向丹水北方河谷。
原本就在丹水北方河谷的秦軍石子和代表趙軍的石子混在了一起。
「輕騎兵出發。」白起拿起幾顆代表秦軍的石子,放在了丹水北方河谷和趙軍原本主陣地之間的韓王山上。
下屬領命退下。
五千左右輕騎兵出發,登上韓王山,依託韓王山趙軍原本的陣地,就地壘土砍樹修補壁壘。
趙括率領趙軍主力出擊,但也留了部分人在原本的主陣地守著後勤輜重。白起猜測,趙括可能留了一半的人,以應對突發情況。
五千機動性拉滿的輕騎兵此次戰略目的,是在趙括發現不對,準備翻越韓王山回到丹水東岸陣地時,堅守阻擋趙括,等待白起繼續往韓王山上增兵。
「將軍,輪到我出發了吧!」與白起同來長平戰場的副將司馬靳興沖衝進來。
白起不滿地掃了他一眼。
司馬靳立刻換了一副嚴肅表情,站直身體等待命令。
「去封住口袋。」白起一邊說,一邊抓起幾顆較大的石子,放在了丹水北方河谷的「袋口」上。
這一支不到三萬人的秦兵,是白起選出的最精銳的老兵。他們拿著最優良的鐵製兵器,集中了秦軍幾乎所有的弓弩,將會把河谷「袋口」牢牢封住,絕不會讓趙軍從原路返回。
司馬靳連領命都忘記說,興沖沖跑走。
白起眉頭跳了跳,訓斥的話咽了下去。
他已經訓斥司馬靳許多次了,一點用都沒有。
不僅司馬靳。所有跟隨他久了的副將都差不多。
白起在秦國之外聲名狼藉,小兒止啼。但在秦軍內部,跟隨白起久了的老兵都會對著白起傻笑,知道白起不會生氣。
白起的封號是武安君。歷代武安君受封原因各不相同,白起受封的原因史書中記載得很清楚,「言能撫養軍士,戰必克,得百姓安集,故號武安」。
他除了戰無不勝,還能撫兵撫民,對待普通兵卒和秦國的民眾極好。所以他被秦王冤殺之後,秦國民間都偷偷為他建祠。
現在的白起已經開始憂慮自己百戰百勝,如果再被兵卒和民眾喜愛,恐怕會引起許多人忌憚。
但他可以用法令嚴懲兵卒民眾,讓他無故囂張跋扈一些,他連裝都裝不出來。
有一次白起試圖假裝無故生氣,結果一溜的副將對他傻笑,問他要不要喝點酒換換心情。
白起十分無語,轉身丟下那一群傻笑的副將,徑直離開,不想理睬他們。
現在他只能儘可能地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孤僻,臉上表情越來越稀少,除了戰場上,不和任何同僚下屬有私交。新兵終於會怕他了,但那一群老下屬仍舊屢教不改。
白起想起此事,就很是無奈。
他繼續低頭看地圖,思索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地方,把這無聊的煩惱拋到一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