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頁
我這嘴,怎麼管不住!
朱襄溫和道:「我的本事就是種地,國政大事自有朝堂眾卿操勞。我在政務上並無太大才華,就不獻醜了。你在咸陽學宮這一月,可能也會跟著學子下地。農桑乃國之重事,若不知農桑,便不知如何利民;不知如何利民,就不知如何國富。」
張良如何成為一代名相,性格大變?
不是刺秦,不是復趙,而是看到了秦末的生靈塗炭。從剛追隨劉邦時只是「暫時」輔佐劉邦,一心復韓相韓,到後來阻止劉邦分封,承接秦制,張良的改變幾乎是天翻地覆。他的人生重心,也從韓國韓王轉移到了天下庶民。
黃石公只傳了兵法,人生理念和治國思想是張良自己的。
小張良也是張良,朱襄一頓棒喝讓他提前醒悟,他或許會提前成為「留侯」那樣的賢良。
朱襄願意提點,張勝和小張良兄弟二人當即十分殷勤地求學。
朱襄看著小張良那副充滿求知慾的雙眼,心裡不由一嘆。
若小張良提前成為「留侯」那樣的賢良,恐怕會提前痛苦很多年,原本史書中記載的性格肆意脾氣火爆的貴公子,恐怕就不會出現了。這對小張良而言,或許不是一件好事。
清醒,就伴隨著痛苦啊。
而且史書中的張良有劉邦,這裡的張良不一定會侍奉滅韓的仇人。他可能一輩子都生活在痛苦中。
歷史改變,有失意者奮起向上,也會有原本的得意者墜入塵埃。
朱襄心裡感慨一聲,收攏心思悉心教導張家兄弟。
不想未來,只說教導聰明的孩子,朱襄心裡還是很愉快的。
小張良留在了咸陽宮當書童。
荀子原本看不上張平,但看了幾眼小張良的功課之後,就把小張良帶在自己身邊當書童。
朱襄原本打算把小張良留在身邊教導。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如此聰慧的學生。
但荀子出手搶人,他也無可奈何。
嬴小政聽聞了朱襄的誇讚後,十分不屑,特意出宮來考校小張良。
小張良膽氣十足,明明被嬴小政關過大牢,幾日後就不怕了,還就書本知識和嬴小政爭論起來。
嬴小政許久沒遇到能與自己爭論的人,也起了爭勝負的少年意氣。他把政務丟給子楚,自己要與小張良好好比一比。
朱襄無奈極了。
他家政兒叛逆期之後不僅變成河豚,遇見人就鼓足氣長滿刺,還變鬥雞是吧?
叛逆期的孩子好難養啊。
子楚更無奈:「既然太子要偷懶,太子的舅父請入宮代太子處理政務?」
朱襄語重心長道:「夏同,你已經是成熟的秦王了,你要學會自己處理政務。待我和政兒走後,你要怎麼辦……啊,不要拽我頭髮!」
秦王子楚拽著懶得戴冠的秦國長平君的白色高馬尾,在荀子的怒視中離開了莊園。
書童小張良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他想,還好長兄在咸陽學宮吃住讀書。長兄膽子小,見到此幕肯定會嚇出好歹來。
嬴小政抱著手臂冷哼:「君父舅父如此不合體統,還想讓朕尊敬他二人?!」
小張良默默捂住耳朵。
秦太子大逆不道的話,他不想聽,怕葬在秦國。
如此過了一月,嬴小政把沒有開掛的小張良打擊得體無完膚後,得意洋洋送給小張良一把劍,讓小張良隨時看著,好知恥後勇。
已經被秦太子氣得毫無敬畏之心的小張良氣得要把劍拗斷。
他罵道:「你以後當秦王,一定是暴君!」
嬴小政抱著手臂道:「對啊,朕就暴君。」
小張良氣得磨鬆了一顆乳牙,吐出了帶著鮮血的乳牙。
嬴小政拉著朱襄的袖子笑出了眼淚:「哈哈哈哈,舅父,他被我氣得吐血了!」
朱襄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他還說什么小張良熊孩子啊,他家叛逆少年才是最熊的孩子。
史書中將如何記載這一筆?!
不管史書如何記載,他要在自己的養崽日記本中好好記一筆。等政兒過了叛逆期後,他再向政兒提及此事,希望政兒會勇敢地承認這就是他的黑歷史,不會狡辯沒做過。
小張良真「氣吐血」,跟著忍俊不禁的兄長走了。
嬴小政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我還以為他會在咸陽多求學幾年再回去。」
朱襄道:「他很自信,只看書本也能學得通透。而且他也沒有時間慢慢來了。」
嬴小政收起笑容,冷哼道:「一介孩童,能救韓?」
朱襄道:「即便他不是孩童,也不能救韓。」
不僅韓王韓臣是庸碌,現在的韓國的國土只剩下國都周圍的小城池,硬體上也不支持韓國奮起了。
若現在秦國攻韓,韓國可能只剩下守衛國都的兵卒,其他地方全部得放棄。
所以子楚不準備再攻打韓國。
在秦國準備一口氣吞併天下之前,七國最好還是七國,甚至比七國更多。這樣他們才會無止境地內鬥,無法齊心。
正因為韓國弱小又喜歡跳,才更應該留著。
嬴小政想起現在秦國的策略。夢境中的自己是由弱到強,強勢的吞併天下;他的長輩秦王是由強到弱,先肢解天下,再徐徐吞併天下。
兩者區別是,長輩秦王都忍住了自己建功立業的欲望,更著眼於秦國統一天下後的長治久安,將秦國的未來交給自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