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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咬緊了牙關,起身走到李牧面前,抱拳道:「為何你會如此信任我?你不怕我將此事泄露出去?」
李牧道:「你是朱襄友人,所以我信你。」
王翦道:「只是這樣?」
李牧道:「只是這樣。你若與朱襄再熟悉些,就明白朱襄的識人之能。」
王翦面色古怪:「聽李將軍如此說,似乎只要朱襄新交了朋友,朱襄所有的友人都新交了一個朋友?」
李牧失笑:「你這麼說也對。」
王翦還是不理解:「但朱襄認識我不久,你們怎麼能如此信任我?朱襄又怎麼能如此信任我?」
李牧見終於露出「真面目」的王翦,笑著嘆了口氣:「朱襄能相人。雖然他自己不承認,但他一聽到一個人的名字,看到一個人的面相,就能把對方品行和成就猜得差不多。而且你是初次接觸朱襄,朱襄卻不一定是剛認識你。他早就關注你了。你不是知道他舉薦了你嗎?」
李牧透露了一個老秦王沒說過的消息:「朱襄收集了你與他人論兵的言論,以及你在戰場上的表現,還與白公范公等人討論過你。他不是毫無根據地信任你。」
朱襄若在這裡,能解釋得更明白一些。
雖然他信任王翦是因為王翦是歷史名人,但誰知道平行世界的歷史名人是不是都有才華,他不會因為史書中的言論,就偏信一個人。
何況史書只會描寫人的一個側面,說不定在史書之下,這個人與後世記載正好相反。
所以朱襄嘴裡嘀咕著集郵,其實沒有主動去接觸過誰。即便歷史名人和他相遇,他也是先了解了對方之後,才決定如何與對方相處。
比如李冰入蜀後才成為朱襄的友人,呂不韋現在都沒有成為朱襄的友人。
朱襄視王翦為友,是因為王翦得知是自己舉薦了他之後,雖然表面上沒有過多動作,但與他的好感度立刻飆升了兩心半。
王翦這樣表面上很矜持,心中卻牢記恩情的表現,才讓朱襄認為這人可交。
朱襄原本只是好奇王翦,搜集了王翦一些生平,確定王翦確實有才華,將其舉薦給秦王。私交是從現在才開始。
他不會告訴友人自己的評判標準,但友人都很信任他的識人之能。
李牧在心裡補充,再者,他們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就算朱襄偶爾看走了眼,新交的友人背叛了朱襄,他們也能立刻將那人揪出來碎屍萬段,不會影響到朱襄。
「這可真是……」王翦直起身體,深呼吸道,「我這才明白,朱襄公的友誼,可真貴重啊。」
李牧道:「確實如此。」
王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捋了捋自己鬢邊的髮絲冷靜了一下。
「李牧,你們圍繞朱襄公集結成這麼穩固的團體,可曾想過秦王會忌憚朱襄公?」王翦冷靜道,「王不會允許這樣的團體存在。」
李牧道:「我知道。即便王知道朱襄沒有野心,也不一定能容忍這件事。但政兒是朱襄唯一的血緣後代,只要政兒能一直如此優秀,就沒有什麼可懼怕的地方。」
王翦反駁:「或許現在的王不會忌憚自己的曾孫,但太子柱呢?公子子楚呢?」
李牧笑道:「太子柱敦厚,公子子楚……你與夏同接觸久了,就知道夏同絕不可能忌憚朱襄。夏同或許不是我們的友人,但他一定是朱襄的友人。」
王翦沉默了許久,道:「我忠於秦國,忠於秦王。我或許會做出和你們不同的選擇。」
李牧道:「只要秦王志在天下一統,你與朱襄的選擇就不會不同,與我等朱襄友人的選擇也不會不同。平定這個亂世,需要朱襄。」
王翦又沉默了許久,然後無奈地嘆了口氣,苦笑著道:「的確如此。」
「你不需要立刻做出決定,就像是我現在也並未視你為友一樣。」李牧道,「之後相處的時間還很長。」
王翦道:「的確。」
「不過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李牧道,「不要視政兒為孩提。若政兒吩咐你做事,你應將政兒作為主君對待。」
王翦瞠目結舌:「政兒才幾歲?!」
李牧失笑:「你再和政兒接觸一段時間就明白了。聽我的,沒壞處。」
王翦扶額:「好,我聽。」看來要和朱襄公成為真正的友人,他得做足許多心理準備。
這可真是一個大挑戰。
「楚軍已經在對岸結陣,你要如何應對?」李牧開始說正事。
王翦道:「沒什麼需要特殊應對的地方,我在幾日後的新月之夜就率兵突襲,把他們的營地燒了。」
王翦的語氣輕描淡寫,李牧的回答也輕描淡寫:「好,營地起火後,我就率領舟師登陸。」
兩人便如此做了決定,連一點特殊的計策都沒用。
在王翦和李牧看來,不需要什麼特殊的計策。
渡江之戰,他們占了舟師和遠程武器之利,便已經立於不敗之地。接下來,只需要瞅准對方的薄弱處,就像是狩獵的野獸一樣一口咬碎對方喉嚨,就能獲得勝利。
其中當然也需要許多準備。
比如他們需要了解對方營地的布置;知道每個營地分屬哪個貴族哪個將領;尋找適合夜襲的天氣;保證自己夜襲的計劃不被楚人知道……
這些事,王翦和李牧已經做好準備,就像是呼吸一樣簡單。<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