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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睡午覺這種事就該禁止啊!是誰首先助長這種懶惰的風氣?!
朱襄看著嬴小政在樹幹前先踮腳尖,最後蹦跳起來,忍俊不禁。
自家政兒真是太可愛了,必須在養崽日記本中記一筆。
朱襄在吳郡沒待多久,在叮囑嬴小政在農閒時別忘記組織滅釘螺後,又帶人匆匆回到了東甌。
吳郡的杭嘉湖平原和寧紹平原雖然是後世產糧大區,極具開發價值,但血吸蟲病也十分泛濫。
特別是杭嘉湖平原,後世在魚米之鄉中,物產豐盛都算前列的寶地,這時候就是瘴氣密布,水蠱遍地的「死亡之地」。
朱襄知道開發這裡會死多少人。
李牧和王翦南下時除了掠奪物資,也會掠奪戰俘。那些戰俘刑徒的生命大多都被填在了這裡。
在這個生產力條件下,任何一處蠻荒之地的開發,地底下都埋葬著數不清的生命,同類的血肉成了蠻荒之地變成膏腴之地最好的肥料。
朱襄曾想過能不能提高戰俘的待遇,但李牧只讓他別看,別問,別想。
朱襄還是想了。
開發蠻荒之地必須用人命填,不用戰俘的人命填,就是用秦人的人命填。
現在秦國剛將南秦之地收入囊中,過多壓榨原住民,秦國在當地的統治就會不穩。
開發蠻荒之地是必須的,填進去許多人命也是必須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打仗,戰俘,刑徒。
這一條鐵律,從部落時代就開始存在。
何況李牧對待這些戰俘,放眼整個戰國也算不錯。他制定了類似軍功的「立功」制度,只要每日幹活夠多夠好,就能脫離戰俘身份,成為秦國平民。
越人回歸部落制後,俘虜在沒東西可吃的時候甚至可能成為儲備糧。現在他們不僅沒有被故意虐待,還有可能成為擁有田地的平民,他們自己都覺得不錯。
俘虜大多是百越貴族的奴隸,他們在百越可沒有自己的地。
總之,用戰俘的命填杭嘉湖平原這種事明明很殘忍,在這個時代居然還算是「仁慈」了。
若不是李牧結識了朱襄,被朱襄的思想影響,也不會對戰俘如此好。
朱襄想明白這件事之後,在自己的計劃書中勾掉了一部分計劃。
開發吳郡和百越需要大量人力,朱襄知道百越的奴隸們生活得很慘,本想引誘那邊的奴隸逃亡,成為秦國的平民。
現在他明白,如果他這麼做了,已經漸漸把自己作為秦人的吳郡平民就要鬧了。
吳郡人當了許久的楚人,雖然楚王自稱蠻夷,但楚國作為周朝正統諸侯國,他們已經當作自己是正統的文明人。
即便他們祖上可能與百越同源,但現在百越是蠻夷,他們是文明人,這是事實。
讓一群蠻夷沒有任何代價地搶奪他們的土地,直接成為與他權利等同的人,就像是後世讓難民直接入境一樣,當地人絕對深惡痛絕。
這與中原戰亂時民眾互相逃亡不一樣。在中原人心中,其他國家的平民地位與自己等同。蠻夷是完全不同的。
蠻夷要融入秦人,得到當地人的認可,就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
比如在墾荒中做出巨大貢獻,或者在戰爭中立下較大軍功。
無代價地對蠻夷好,就是對秦人不好。李牧給朱襄上了一課。
朱襄能為趙國戰俘拼上性命,因為他是趙人。
但現在他是秦人。
何況當年就算趙國戰俘在長平的境遇也並不好,每天都有戰俘缺衣少食或者因為傷病死亡,秦人的後勤可不會覆蓋到趙人。
朱襄在心裡默念,人有親疏遠近。他只有一雙手,只能握住眼前的事物。
然後劃掉了計劃書上的一些內容。
百越確實能補充吳郡缺少的人手,但李牧和王翦的掠奪就足以彌補這個缺口了。
李牧和王翦甚至覺得舟師已經玩膩了,兩人本來就是陸地戰的好手。在不算太好的連綿山地上練練兵,對預演攻打也很有好處。所以他們決定聯合蒙武,從江西南下,與蠻越練練兵。
蠻越部落各自為政,只要壓力不夠大,沒有滅頂之災,他們會傾向於用秦軍削弱敵對部落。
李牧以前去草原掠奪匈奴的時候就經常遇到這種事。
所以李牧只要能先把他們打怕,再聯繫到其中幾個比較貪財的部落。他們就會引秦軍去攻打其他百越部落,收取一部分戰俘和物資作為帶路費。
有些強大的部落甚至可能滅掉小部落,用小部落的戰俘向秦軍換奢侈品。
春秋戰國,一個獨特的野蠻時代,奴隸時代最後的餘暉。
進入封建時代後,封建軍隊就較少做這些事了,除了衛青。
衛青攻打草原部落,從來都是擄走他們的女人,牽走他們所有的牛羊,然後趕著牛羊去最肥美的草場,把別人的草吃光。
西漢特色堅壁清野。
所以衛青俘虜和殺敵數量可能不比外甥衛青耀眼,但草原人最恨的就是衛青。衛青每打一個部落,幾乎就是讓那個部落人全部死絕。
不列入軍功的那種死絕。
李牧對待匈奴人,和衛青半斤八兩。
現在他就把對待匈奴人的那套,用在了對付百越的部落人身上。
王翦原本走得是堂堂正正(離間計不算)大軍團作戰路線,跟著李牧混久了,近墨者黑,也學著李牧這些陰損的手段。<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