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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啟已經回楚都,與春申君相談甚歡。」李牧道,「楚國終於迎來了一位賢主,可惜太遲。」
在李牧的信紙上,密密麻麻寫著春申君和公子啟晚上庭院私會時說的話。
公子啟以為自己和春申君在開闊無人處密聊,卻不知道所謂落水屍骨無存的白頭翁,就是秦國的丞相藺贄。白頭翁的門人,也儘是秦國的探子。
李牧手中的信,大概也會送到秦王子楚那裡去。
李牧對公子啟生出了些許好感。
能看出朱襄的處境,能感慨秦王對朱襄不公的人,李牧都會對其有些好感。
李牧早就發現了此事。
朱襄自己肯定也知曉,然後他就故意讓自己變得孤僻。
怎麼會有一位秦王外戚封君,入秦近十年,居然從未參加過秦國任何一個貴族的宴請,也未在家中舉辦過任何一次招待外人的宴會?
怎麼會有人能忍著近十年不結交新朋友?與秦國所有世卿勛貴都形同陌路?
朱襄還是一介庶人的時候,還在給藺相如當門客的時候,他都能結交許多新的友人。
他在藺相如身邊,不如他入秦的時間長。但他結識了墨家和農家的首領,與荀子成為師徒,「招攬」了子楚和蔡澤,還經由廉公認識了自己。
難道秦國沒有朱襄願意結識的人嗎?
即便是韓非和李斯這兩位朱襄時常誇讚才華的人,朱襄都刻意與其保持距離,讓政兒去與他們交好。
因為朱襄說,這兩人遲早會入秦國朝堂的。
「所以朱襄確實不會被任何秦王忌憚。」李牧手一揚,信紙飛入江水中,瞬間消失在浪花間,「希望政兒……政兒繼位,朱襄也會如此。他自己選擇如此。」
朱襄不希望君臣之別損害他與子楚、政兒的感情,所以他會自己儘可能地規避這種可能。
等天下一統,朱襄滿天下種地時,恐怕就會好些了。李牧心道。
天下一統恐怕還有些年,但把楚國之事快點了結,讓朱襄離開咸陽,朱襄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不用總圍著三兩人轉悠。
而且雪姬也想念朱襄,想與朱襄團聚。
「將軍,看到對岸了。他們好像都沒防備我們。」掌舵的兵卒前來報告,「我們是直接衝過去?」
李牧點頭。
在公元前250年,秦王子楚登基當年秋季,秦將李牧登陸長江北岸,占據多個城池,將長江三角洲徹底收入囊中。
因為楚國正在內亂,李牧此舉無人抵擋。
之後,李牧將兵馬運到長江北岸,以長江三角洲的北岸為據點,率領一支輕騎兵攻打楚國城池。
李牧這一支騎兵十分奇特,與其他戰場上的秦軍完全不同。
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攻占一座城池,並不防守,只是換馬籌糧,再把剩下的糧食分給眾人。在楚國人想要收復城池的時候,便開門去往下一個城池。
他們的行軍路線曲折無比,仿佛就在江淮平原上不斷做折返。
而蒙武和張若也渡過長江,在北岸盤踞。
李牧每次折返,都能在北岸找到補給,楚國根本無法圍剿他們。
李牧回到據點後,下一次出兵的地點也難以預料。
他總會乘船離開出兵的地方,然後沿著長江不知道從哪上岸,不知道從哪繼續出發。
楚國除非順著長江北岸橫向拉一條防線,才能防止李牧的突襲。
如果楚國現在內部還和睦,可能多個封君共同出兵,還能勉強應付李牧的突襲。至少他們能查到李牧在哪裡登陸,然後戰車與騎兵追逐李牧。
但現在楚國已經亂了,至少楚國有一半的封君,楚王都無法差遣。
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李牧的輕騎兵,在江淮平原上仿若無人之地。
不止楚國,其他五國本來想在楚國內亂中分一杯羹,現在李牧這一場出兵,也把他們弄懵了。
誰也無法想像,這仗還能如此打,騎兵還能這麼用。
原來不需要大軍壓境,不需要攻城器械,只需要搶速度,就能攻占城池?
原來不需要占領城池,只需要擾亂對方秩序,就能讓人疲於奔命?
別說五國,秦國的將領們也在復盤李牧此次作戰,希望從中學習一些東西。
然後他們學來學去,只能感慨一聲,不會。
「若是要讓騎兵發揮出速度,必須在水網較少、地勢平坦的地方。這天下,似乎只有如今楚國腹地如此。」
「這些騎兵是怎麼知道去哪座城池?李牧將整個楚國的地圖都裝在心裡了嗎?他完全不會迷路嗎?」
「他們在楚國境內換楚國人的馬,也能展現出如此精湛的騎術?這些騎兵是怎麼訓練的?」
「直接將糧食分發給庶人?這有何用?李牧是在想什麼?若是想毀掉楚國的糧倉,為何不一把火燒掉?這不是更省力?」
「聽聞李牧是親自帶兵突襲。他本人武力超群,恐怕比起白起更甚。」
「李牧不是舟師將軍嗎?為何還會帶領騎兵?」
說這話的人被其他人轉頭狠盯。
那人疑惑:「不是嗎?」
一位年紀稍長的人深呼吸了一下,道:「李牧曾是鎮守雁門郡的趙將,以打退北胡十幾萬騎兵而一舉成名。那是他入秦之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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