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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論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辣椒麵呢?子楚,少吃點,你不能吃辣。」
「我可以吃。」
「我弄了個醋碟,還是蘸醋好吃。」
「明明蘸醬油好吃。」
「異端,異端,審判異端!」
「朱襄你又說什麼胡話?」……
守在一旁的護衛和官吏們都豎起了耳朵,聆聽這四位大賢的論戰。
有官吏想要把這一幕記錄下來,又害怕泄露機密,只能將此事藏在心中。
不過他回去後轉念一想,四位大賢沒有避開眾人,幾乎是當眾討論,恐怕也不懼怕此事被記錄下來。
甚至……他們是不是有意將此事傳出去?
秦王柱很快得知了這四人的爭論,輕笑著搖搖頭,將此事的報告丟掉。
這四個人都還是孩子啊。
不過,果然除了朱襄,蔡澤才是自己最心儀的相國。
對不住了君父,你推舉的藺贄,還是留給子楚吧。他們倆才臭味相投。
「一代緊一代松,鬆弛有度才不會斷掉。」秦王柱站在窗邊,眺望秦東陵的方向,「我不知道能當幾年秦王,子楚啊,這幾年我好好休養生息,你當秦王的時候才能讓秦國這輛戰車繼續高速奔跑啊。」
秦王柱這輩子唯一懼怕的就是老秦王。他雖然對老秦王唯唯諾諾,但對其他人可從來不是多好的脾氣。
他就算不是太子的時候,也是老秦王唯二的兒子,太子唯一的兄弟。
秦公子無功不得封君,但他卻被封為安國君,可見老秦王對他有多喜愛。
秦王柱這樣的出身,其實恐怕比當過質子,知道何為忍辱負重的子楚更不懂得對臣子忍耐。
但秦王柱決定忍下來,用懷柔的方式去面對那些試探他能力、試探秦國是否還能繼續強大下去的人。
老秦王過世前,為了幫他鋪平道路操之過急,讓秦國朝堂局勢十分緊張,宗室外戚勛貴都惶恐不安。六國也因為老秦王的威壓隱隱有聯合之勢。
他要安撫國內,麻痹六國,才能積聚力量,讓下一代秦王以雷霆之勢,一舉掃滅六國。
下次秦國再出重兵的時候,兵鋒就不會停下來了。
秦王柱低頭看著自己蒼老的雙手,神情有些落寞。
他其實也想做統一天下的那個秦王,就像是君父一樣。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年齡、自己的身體,他與君父一樣活不到那個時候。
他繼位時輾轉反側,思索了一宿,思考自己要當怎樣的秦王。
最終他決定,與其冒進,在秦國飛馳的半路上換駕駛人,讓秦國遭遇危險,不如更穩妥一些。
更穩妥一些。
他有子楚,有政兒,可以更穩妥一些。
「但寡人還是不甘心啊。」
秦王柱喃喃道。
他深切地體會到了君父即將離世的時候滿心的怨憤不甘。
真的不甘心啊。
……
子楚和嬴小政回到咸陽的時候,朱襄這個「保姆」自然也跟著回咸陽宮了。
藺贄這個「掮客」也終於「找到了機會」,讓春申君拜見朱襄。
朱襄問道:「我需要按照你的戲本,扮演一個被囚禁的大賢嗎?」
藺贄笑道:「不需要,你做你自己,說你的真心話即可。」
朱襄疑惑:「不會干擾你的計劃?」
藺贄擠眉弄眼:「你當我是誰?無論春申君得出什麼結論,只要他來咸陽宮裡見你,我的目的就已經實現,你說什麼都不會影響我之後的舉措。你隨意。」
子楚也道:「我倒想看藺禮的計劃失敗,你試試看。」
藺贄鄙視道:「啊呸!也不知道我是為了誰,真是好心沒好報。」
蔡澤嘆氣:「好了好了,別聚在一起,你看到宮人驚恐的眼光了嗎?政兒也在這裡,不要給政兒造成不好的影響。」
嬴小政老氣橫秋道:「蔡伯父放心,我已經習慣了,不會受影響。」
就算舅父阿父伯父做出在光天化日之下,聚在咸陽宮廣場的正中央大聲密謀這種蠢事,他也不會受影響。
他不會犯蠢,絕對不會。
蔡澤拍著嬴小政的肩膀欣慰道:「甚好,甚好。」
他看著嬴小政,就像是看到淤泥中開出的蓮花,一群東倒西歪的歹竹中唯一身姿挺拔的好筍。
秦國未來的希望,就全在政兒身上啊。
案牘勞形後正在宮裡散步的秦王柱納悶地指著遠方的那一群晚輩,扭頭對荀子疑惑道:「他們是在幹什麼?」
荀子恭敬道:「他們是在找揍。」
秦王柱:「……寡人准了。」
荀子氣勢洶洶地沖了過去。
秦王柱深深嘆了口氣。果然自己是不是對晚輩太縱容了,搞得咸陽宮內氣氛怪怪的。君父在位的時候,咸陽宮多麼肅穆啊。
他搖頭晃腦,唉聲嘆氣,然後帶著笑容愉快地去圍觀晚輩被荀子揍。
黃歇萬萬沒想到,他進入咸陽別宮拜見特意等候在花園中的朱襄時,朱襄先遭遇了荀子的戒尺洗禮。
荀子逼著朱襄換了一身能夠彰顯出他氣質的衣服,親自為朱襄選了玉冠,並且挑選了腰間的配飾和長短劍。
秦國的貴族與六國不同,原本不佩戴長劍,只佩戴短劍。
秦人曾經與戎狄混居,他們的貴族佩戴的短劍是吃飯的時候用來割肉的。能佩戴短劍,就代表他們每餐都有肉,所以是身份的象徵。<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