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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個心地善良但過於魯莽和純真,偶爾還挺頑皮的小年輕。有時候看得讓人嘆氣,有時候又看得讓人手癢。
嬴小政腦袋上冒出了許多小疑惑。沖什麼沖?舅父又要幹什麼?
他還沒想明白,朱襄已經反客為主,摸了蔡澤幾個軟墊給他搭座椅了。
嬴小政的身子骨還很軟,坐在軟墊上的時候總忍不住往下趴。朱襄給他用好幾個墊子墊了一個小「王座」。
他背靠著軟墊,手扶著軟墊,被框在小小的軟墊王座中,小腦袋一點一點,然後揉了揉眼睛,蜷縮在溫暖的墊子王座中控制不住閉上了眼。
小孩子本就多覺。嬴小政吃飽了犯困,終於撐不住睡著了。
朱襄手撐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墊子王座中的外甥,表情慈祥極了。
蔡澤從屋裡拿了一件外袍給嬴小政當被子,壓低聲音道:「怎麼不把他放在家裡睡?」
朱襄道:「他剛被春花拋棄,肯定很惶恐。待在我身邊更好。」
這些話他沒有告訴雪。
小孩子更依賴本能行動。雖然雪已經把嬴小政當做了自己的孩子,但對於嬴小政而言,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雪,其實還是陌生人。
雪敏銳地察覺到了嬴小政對她的懼怕,被朱襄插諢打科混了過去。
不過這不是什麼麻煩事。雖只有一日的相處,朱襄已經發現嬴小政不愧是未來的始皇帝,比普通這個年紀的小孩要理智成熟許多。
可能嬴小政自己都沒有察覺,他正在有意識地用理智影響本能,努力接納雪這個長輩。
那之前,朱襄會一直陪著嬴小政,讓他順利地完成對新的家庭的適應。
親密的人也不能無話不談,一些善意的隱瞞更有利於家庭的和睦和家庭成員心情的愉悅。這時候,朋友的重要性就凸顯了。
朱襄除了隱瞞嬴小政秦國王室的身份,其他一五一十告訴了蔡澤。
他不需要蔡澤為他出謀劃策,只是想找一個聆聽者而已。
蔡澤是一個辯士。他所嚮往的榮華富貴,都系與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上。但在私下,他卻是一個沉穩到有些沉默的人。
這可能和他的長相有關係。人皆難免以貌取人,他沒有親近的朋友,親人也不怎麼喜歡他,師長同門全都與他形同陌路。所以他私下常常一個人看書,一個人思考,不愛說話。
和朱襄相遇之後,朱襄是個愛說話的人。他被迫聽朱襄瞎叨叨一些有的沒有的事,被迫成了朱襄的聆聽者,又被迫和朱襄聊了很多話。
這次也一樣。
聽完朱襄的嘆息後,蔡澤道:「你不擔心你把這個孩子養好之後,春花又來搶你養好的孩子?孩童天生與母親親近,即使他的母親拋棄他了,但若他的母親撒了幾滴眼淚,他可能仍舊會偏向於母親,甚至為了母親謀奪你的家產。」
朱襄失笑:「春花肯定會做這種事。」
他看向熟睡的嬴小政,伸出手指頭,輕輕戳了戳外甥凹陷的臉:「但我相信用真心能換真心。只要好好養育政兒,教導政兒何為是非曲直,即便政兒割捨不了對生母的眷戀,也會顧忌我和雪的心情。而我養大的孩子,他也一定有能力處理好我們和他生母的關係。」
朱襄在心裡道,我這是在給自己貼金。
這點小事,始皇帝怎麼可能處理不好?大不了春花在宮裡玩她的男寵,自己去南方幫政兒種地,兩不相見就不會讓政兒為難了。
他又輕輕戳了戳嬴小政的臉。
嬴小政抿了抿小嘴,小小的眉頭皺緊又鬆開,然後肚肚一翻,一腳踹開王座扶手,睡成了一個大字型。
朱襄忍著笑把外袍重新給嬴小政蓋上。
看著這一幕,蔡澤板著的臉浮現一絲無奈。
看著朱襄對小外甥喜歡的勁兒,他說讓朱襄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再收養一個更好控制的孩子當嗣子,朱襄也不會聽吧。
蔡澤想,只能他早點求官,討個封地,等朱襄老無所依的時候把朱襄接到自己封地養著了。朱襄自己真是完全沒有對以後養老的規劃啊。
「我剛去你的廚房,看到你的肉醬罈子空了,等會兒我讓人送來些。」朱襄傾述完畢之後換了個話題,「你什麼東西吃完了就和我說啊,還要我每天來你廚房看,我又不是你兒子。」
聽朱襄在那胡言亂語,蔡澤眼皮子懶懶一抬:「你可以叫我一聲阿父,我不介意。」
「呸。」朱襄道,「別想占我便宜。好了,來來來,今天教我什麼?之前的書我已經背完了。」
說完,朱襄從袖口掏出一捲紙。
蔡澤看著朱襄袖口裡的紙,心中不由嘆了一口氣。
雖然他看到了很多次,他仍舊會嘆氣。
他近日來一直在考慮,留在趙國尋求富貴是否正確。以如今趙王的魄力和眼界,就算他求得了暫時的富貴,似乎也不能長久。
臣子的富貴依託於所在的國家和所服侍的君王。若趙王昏庸,趙國動盪,他想富貴終老的願望就不可能實現。
蔡澤一邊教導朱襄讀新的書,把新的書抄寫在紙張上,順帶學更多的字,一邊在心裡思考自己的未來。
朱襄死過一次之後,記憶力好了許多,幾乎過目不忘,學寫字也很快。
這時候的書字數不多。朱襄很快就將新的書抄寫好,放進袖口,等回家自己慢慢琢磨。<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