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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張良心裡也很激動。
明明四年沒見,四年前自己給朱襄公的印象可能還不是很好,現在自己還是拋棄韓國而來。
朱襄公對待自己仍舊和藹可親,十分體貼。連那個孤傲的秦太子政也沒有露出對自己的輕視。
張良攥緊了朱襄贈予的衣物,心情又是感動,又是……愧疚、鬱悶、難過、自我厭惡,十分複雜。
張良突然不想說話了。
小院除了張良和家僕住的房間,還有小廚房和一個較為寬敞的書房。
書房的窗戶推開,就能看到一叢菊花和開闊的天空。
張良帶了許多禮物賄賂楚臣和楚王,還帶了一些精挑細選的禮物贈送給老師、朱襄公和太子政。自己的物品不多。
除了幾套拜見公卿貴族的衣物,他帶得最多的就是竹簡木牘。
那些衣物不太適合日常穿著,且對於南秦的氣候而言太厚重。朱襄猜到張良不清楚南秦氣溫,才會體貼地為張良準備了更換的衣物。
韓國雖有紙張傳入,但沒有自己的造紙作坊,且韓國公卿認為竹簡木牘更適合貴族,所以他們的書寫載體仍舊以竹簡木牘為主。
七國中除了秦國大舉推廣紙張,只有朱襄公出身的趙國和水草繁盛的楚國建造了官方的造紙工坊。
楚國的造紙工坊是春申君當令尹的時候,悄悄從趙國挖來工匠籌辦的。
張良出使楚國的時候,未見楚國公卿用紙。他想,造紙工坊這新來的事物,大概在春申君失勢時就解散了吧。
「公子,床已經鋪好了。」家僕道。
張良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腕,心想,還是紙做的書更好。
……
張良本以為他來到一個新環境會睡不著,何況他心情如此複雜。
但他一沾軟綿綿的棉花枕頭就睡著了,還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當他起床時,居然都該吃午膳了。
張良十分尷尬,連忙向今日沒有出去巡視,正在押著弟弟做數學卷子的嬴小政道歉。
小成蟜抬起頭,疑惑道:「你在路上顛簸一個多月,好不容易能睡個安穩覺,多睡一會兒怎麼了?為什麼要道歉……哎喲。」
「做你的題,別那麼多為什麼。」嬴小政用手中捲起的書輕輕敲了小成蟜的腦袋一下。
「好吧,做題,做題。」小成蟜嘟著嘴嘀咕,「我討厭數學。」
他愁眉苦臉咬牙切齒繼續和數學題搏鬥。
滿分一百分。如果他能得八十分,就能得到舅父特製炸雞塊獎勵。
大兄都沒有!
為了炸雞塊,拼了!
嬴小政對張良道:「韓非已經到了,他得知韓國要滅亡了,哭得涕泗橫流稀里嘩啦,等他收拾好之後才會見你。」
張良聽到老師痛哭流涕的事,心情居然沒有跟著一同難過。
他關注點歪了。涕泗橫流他知道是什麼,稀里嘩啦是什麼?
張良努力思考,猜出了「稀里嘩啦」大概是描述老師哭泣時如同流水般的聲音。
太子政有時候的用詞真的很奇怪。
「雖你遠遠不如我,但你能在十三歲孤身潛入楚王宮,說動已經不管政事的楚王出兵救韓,比這個世間大部分庸碌稍強些。」嬴小政道。
張良面色古怪:「難得太子誇讚我一句。」
嬴小政沒說話。對於優秀的人,他不吝嗇誇讚。
何況他早就誇過張良了。
張良投秦,嬴小政挺高興。
他的驕傲讓他不會走上任何人的道路,無論是舅父的道路,還是夢中大嬴政的道路。
這是夢境中大嬴政未見過的賢才,所以嬴小政很重視。
當然,他不是不重視李斯、韓非、蒙家兄弟等在夢境中見過的賢才。只是「未知」比「已知」更有趣。
當小成蟜做好今日的測試題,只得了六十多分無緣特製炸雞塊,正破口大罵「我討厭數學」的時候,韓非終於整理好了儀容,在李斯的陪伴下,前來見張良。
朱襄準備好了拜師禮,張良正式拜入韓非門下。
拜完師後,韓非想勉勵幾句,話未說完,又失聲痛哭。
張良忍了許久,最終還是悲從心來,與老師相對垂淚。
李斯拍著韓非的肩膀安撫友人,朱襄和嬴小政悄悄離開,並拽走了小成蟜。
「讓他們哭一會兒吧。說不定他們哭的時候,韓國已經被滅了。」
「舅父,你比我還惡毒。」
「啊?政兒?怎麼會有人說自己惡毒!舅父不允許你侮辱自己!」
……
朱襄沒猜錯,就在張良向韓非拜師前後,韓王投降了。
曾經的韓國左邊是魏國,右邊是趙國,下面挨著楚國,面積和魏國、趙國差不多大。
現在的韓國國土縮小到一郡之地,左邊秦國虎視眈眈,上面壓著魏國,下面挨著楚國。若不是魏國和楚國相助,巴掌大的韓國早就被滅了。
為了守望相助,共同抵禦秦國,楚國的陳都、魏國的大梁、韓國的新鄭挨得很緊,都靠近楚國、韓國、魏國三國共同的三叉國境交匯線上。
張良請出楚國援兵,楚將只一旬便到達新鄭。
楚王沒有派出項燕。
他雖昏庸,但不愚蠢,知道項燕是楚國最能打的將領。所以在秦國立志掃平天下之時,項燕當然要拽在手中防備秦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