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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歇曾經想模仿朱襄喝茶,但他弄出來的清茶怎麼都難以入口。
他懷疑朱襄喝的茶本身也很難喝,只是旁邊的人敬仰朱襄,所以連朱襄喝的難喝的茶都要夸幾句。
現在朱襄親自給他沏茶,這繁瑣的步驟讓他生出懷疑。或許茶真的並不難喝,只是他不會沏茶?
黃歇摸了一下茶杯的溫度,抿了一小口已經不算太滾燙的茶水。
他眼睛一亮:「果然如傳言一樣,入口微苦,回味甘甜,口齒留香。我曾像傳聞那樣沏茶,卻沒有長平君這茶的味道,是因為步驟不同?」
朱襄打開一個漆盒,裡面是滿滿的茶葉:「我喝茶,就是因為茶葉喝起來很簡便。其實剛才我的步驟都可以取消,只需要抓一把茶葉放進水杯里,用熱水沖泡即可。」
朱襄臉上的淡漠散去,露出狡黠的微笑:「只是茶葉不同罷了。我這茶葉喝之前炒制了一番。春申君自己泡茶試試?」
黃歇愕然地看著朱襄的氣質從仙人突然回歸凡人,半信半疑地拿著茶葉泡茶。
待茶涼了一些後,黃歇喝了一口。
果然如朱襄所言,滋味差不多。
黃歇道:「不過還是朱襄公泡的茶更好喝。」雖然差不多,但還是有差別。
朱襄笑道:「這就是上限和下限的區別。茶葉怎麼泡都不會太難喝,但繁瑣的步驟會讓它更好喝。只是美味程度提升不大。」
黃歇立刻接話:「這就像是讀書一樣嗎?待讀到一定程度,再進步就難了?」
朱襄道:「春申君雖然說得有道理,但我其實是想說,我是庶人出身,本身就不太重視什麼禮儀,春申君不必太緊張了,你一緊張,我也跟著緊張。」
朱襄指著自己身上的配飾道:「今日前來見春申君之前,荀子特意為我配了一身符合禮儀的衣服,並讓我背了半日的書,就怕我丟長平君這個名號的臉。你不知道這有多累,唉。」
黃歇:「……」
朱襄笑道:「見到真實的我,春申君是不是失望了?」
黃歇臉皮抽動了一下,然後緩緩扶額:「不是……只是……」
朱襄放聲笑起來。
黃歇無奈地嘆了口氣,也跟著一同朗聲大笑。
他們二人之間生疏又僵硬的氣氛,在此刻一掃而空。
「你這舉止,讓我想起了信陵君。」黃歇笑完後道,「信陵君一見我,就非得拉著我喝酒,把我的衣襟都扯歪了。」
朱襄笑道:「我見到信陵君的時候,信陵君正為我送行。我們席地而坐喝酒,也算暢快。」
黃歇問道:「是暢快?難道不是悲哀?」
朱襄道:「悲哀肯定很悲哀,不過現在想起來,結識了一位好友,也算是暢快了。」
黃歇嘆息:「長平君很灑脫。」
朱襄端著茶道:「人生若不灑脫一點,那煩惱的事就太多了。」
黃歇道:「確實。只是有些事灑脫了也沒用,還是得煩惱。」
朱襄道:「這倒是。現在是大爭之世,而且是快要決勝負的大爭之世,無論誰都難過。來,品嘗一下桂花糕。這是用稻米和去年的桂花做成的糕點,你嘗嘗。」
朱襄打開了另一個漆盒,裡面放著的是他親手做的桂花糕。
桂花糕白嫩如玉,上面點綴著金黃色的糖桂花,僅憑顏值就吸引了黃歇的喜愛。
黃歇開玩笑道:「聽聞長平君擅廚,難道這桂花糕是長平君親手做的?」
朱襄道:「自然。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黃歇心頭一暖,但隨即又是苦澀。
關於朱襄的傳聞,除了朱襄的才華和品德之外,就是朱襄恐怖的交友能力。
他現在總算明白了,朱襄交友的能力有多恐怖。只是寥寥幾句話,他都想與朱襄成為好友了。
「若你在楚國多好?」黃歇沒有取桂花糕,「我當日派人前來邯鄲迎你,晚了一步。」
朱襄笑著嘆氣道:「這可不是晚了一步。子楚還在當質子的時候,就想好怎麼拐我入秦了。」
黃歇差點打翻了茶杯:「什麼?!」
看見黃歇的神情,朱襄忍不住笑了好一會兒,才接著道:「你應該聽說過,公子子楚在邯鄲便與我結識。再者,政兒是我唯一的後人,我怎麼會放心政兒獨自入秦?」
朱襄的笑容淡了一些:「不過我原本準備等秦國哪一日來接質子回國的時候,再一同與政兒回秦國。在我的預想中,我會在趙國待至少十年,然後以一個無名之輩的身份,心情十分平靜地入秦。」
黃歇沉默了許久,道:「但時勢所迫。」
朱襄道:「是啊,時勢所迫,世事弄人。」
黃歇嘆氣:「看來我晚了確實不止一步。」
朱襄手放在嘴邊,壓低聲音道:「其實沒有子楚和政兒,我恐怕也只能入秦。當時先主就在長平,他放我回邯鄲的時候就知道我會被趙王忌憚,前腳放我離開,後腳就派出了武安君來邯鄲接我。」
黃歇嘴角抽搐:「怪不得秦軍來得如此快。不愧是秦昭王。」
朱襄不住點頭。沒錯,不愧是戰國著名大魔王。白公告訴他這件事的時候,朱襄被老秦王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
黃歇看著朱襄臉上隨和的笑意,手指摩挲了一下茶杯,道:「我聽藺卿說,秦王忌憚你,所以將你拘禁在咸陽宮?」<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