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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治國理念雖離墨家和農家相去甚遠,但秦國是如今最可能一統天下,結束亂世的國家,也是七國中唯一有平民升遷途徑的國家,所以墨家和農家都早早的入了秦。
秦國的牛耕鐵犁使用範圍比其他六國更廣,這其中就有農家的功勞。
白起每打下一塊地方,需要有人來恢復被戰爭打爛的城池的秩序。耕作是重中之重,農家就扛著農具出場了。許明在入趙前曾經與白起共事過。
兩人話不投機,理想和地位都差距甚遠,彼此間沒有什麼交情。只是白起知道農家對秦國的重要性,或許能給許明幾分臉面。
墨家弟子對著司馬靳訴說朱襄的功德後,就將金銀、鉅子令、青銅牌都交給了司馬靳。
他認識司馬靳,知道司馬靳是白起的副將。
司馬靳將布包一股腦地都呈了上來,冒充白起幕僚的秦王探頭一看,捋著鬍鬚驚訝道:「將軍,這是鉅子令和農家許明的牌子!」
白起差點被君上這一聲「將軍」喊得表情破功。還好他在副將和手下老卒的荼毒下,面癱功力深厚。
「墨家和農家怎麼和朱襄混在了一起?」白起皺眉,半晌,眉頭舒展,「墨家和農家消息靈通,朱襄在平民間名聲極好,他們得到消息後親往探查,倒也正常。」
秦王做足了幕僚的姿態:「墨家和農家送來這兩塊牌子,恐怕是想為朱襄說情。將軍何不先封鎖趙軍已經投降的消息,讓人領著朱襄等人過來,再單獨聽聽相和和許明的說法?」
你是君上,你說了算。白起腹誹後,面無表情頷首:「先生說得極有道理,按照先生所說的做。」
司馬靳和王齕:「……」
你們怎麼還演起來了?那我們以後叫君上什麼?也叫先生?那多不好意思……
白起看向幾位獻頭的趙國兵卒被安頓的方向。
他們得知朱襄到來後痛苦不已,白起讓人領他們先離開了大帳,才詢問司馬靳之後的事。
他又默默看向君上。
所以君上,沒有外人,你為何突然演了起來。
秦王給了他一個「你瞅啥」的眼神。
白起將想說的話咽下,道:「君上,你為何不以秦王的身份召見朱襄?」
秦王笑道:「寡人想看看,他面對你這個凶名遠揚的武安君,會不會嚇得說不出話。武安君,你可不要暴露了寡人的身份。」
白起再次腹誹,論名聲,我這個武安君比起君上差遠了。
白起突然感到一陣疲憊。
他經常在外打仗,沒和君上長久相處過。現在他更佩服范相國了。范相國是如何能與君上相處自若?范相國的膽識機警果然都異於常人。
「遵令。」白起無奈答應。
墨家弟子回稟了秦兵已經放行的消息後,朱襄才繼續沿著太行山麓出發。
山路崎嶇,馬車的車輪是木頭,幾乎沒有減震措施。即使山麓被軍隊修建了一條能讓馬車行駛的車道,朱襄在馬車中顛簸得頭都暈了。每隔一陣子,他就會出來騎馬透透氣。
趙武靈王改革「胡服騎射」,不僅改了衣服,還從戰車兵中挑選出一支騎兵。
如今沒有馬鐙,但有韁繩和馬鞍。趙國騎兵在戰場上屢立奇功,各國都開始培養騎兵,其中以與西戎混居的秦國培養騎兵的速度最快。
趙武靈王培養騎兵之後,民間有條件的人也會在外出的時候穿胡服,騎馬代步。朱襄成為藺相如門客之後,就被藺相如教會了騎馬射箭。
朱襄射箭的準頭和他舞劍的技術一樣,讓之後接手朱襄教育工作的荀況看一次就暴躁一次,但騎術勉勉強強還過得去。不過坐車雖顛簸,比騎馬節省許多體力,所以朱襄還是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馬車裡顛啊顛。
出來騎馬時,朱襄將這一路景色盡收眼底。
太行山麓從戰國初年起,就被魏、韓、趙爭奪,戰亂不休。秦國出兵上黨已近三年,這裡連續遭遇了三年的戰亂,附近村莊更是殘破不堪,荒草橫生。
經過的車隊驚得一隻肥美的野兔從草叢中竄出,草葉搖晃,露出隱藏在荒草中的殘破白骨。
一隻不知是野狐還是野狗的動物從骨堆里鑽出來,往車隊探頭探腦,如果不看它嘴裡叼著的人骨,那搖頭晃腦的模樣顯得憨態十足。
幾隻鴉鳥在空中盤旋,發出了嘶啞難聽的聲音。
邯鄲附近的平民已經在愁每日的一頓飯又該煮些什麼好,這裡卻四處可見能果腹的野物。
朱襄還眼尖的發現,一處已經垮了一半的房屋旁生長的野草,是未經採摘的菽苗。
在菽苗從中,有一具還帶著殘破布片的屍骨。屍骨已經被動物糟蹋地七零八落,唯有一隻抓著殘破簸箕的手骨十分醒目。
朱襄收回視線,讓駿馬自己慢悠悠地順著隊伍前行,自己抬頭看向了天空。
天空中陰雲密布,恐怕是要下一場秋雨了。
秋雨之後,泥水覆過屍骸,雜草蔓過墳頭,或許這荒野看上去就沒有這麼可怖了。
「朱襄公,要下雨了,請回馬車。」許明也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勸說道,「為了面見武安君,可不能生病。」
「好。」朱襄從善如流。
待他回到車廂後不到一刻鐘,雨滴就大顆大顆地砸在了車廂頂部。風聲呼嘯如怒吼悲泣,雨聲響亮如兵戈相交。<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