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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勻看著朱襄,沒回答,也沒有離開。
朱襄道:「我要守城,守十日。」
焦勻眼眸閃了閃,抿嘴苦笑。
朱襄第一次見到焦勻如此明顯的表情。焦勻平時的臉就像是戴著的面具一樣,讓朱襄擔心焦勻的面癱是不是生病。
「朱襄公,你回去,我來守。」焦勻道,「相信,我能守住。」
朱襄道:「此城必須長平君來守。」
焦勻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是李將軍的計謀?」
朱襄道:「不是,是我和他共同定下的計謀。」
焦勻直直地看著朱襄的雙眼。
朱襄的視線毫不動搖。
焦勻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朱襄道:「李斯,你還沒睡?」
李斯從牆角走出:「我怎敢睡?」
朱襄道:「向政兒送信,我要守城十日,這是我定下的計謀,讓他和李牧必須依照我的計謀實行,不可更改。雖他是太子,但我有秦王詔令,南秦之事,以我命令為主。為我磨墨。」
李斯垂首道:「是。」
朱襄公沒有給李牧送信,李牧怎麼知道朱襄公的計謀?朱襄公或許是和李牧有默契,但這計謀定是李牧主導。
但朱襄公說是他自己定下的計謀,那就必須是了。
李斯心中再次羨慕起朱襄與李牧的友誼。他此生不知道會不會有這樣的友人。
李斯腦海中浮現韓非的身影,然後他一臉嫌棄地將這個身影晃掉。
他的摯友,必不可能是一個被韓王辜負一百遍還對韓國念念不忘的矯情結巴。
戰國時代的城池夜晚都是漆黑一片。
今夜的廣陵城卻四處燃起了火光,火把如游龍一樣在城中主要街道蜿蜒,照亮了整座城池,映得夜空都變紅了。
城裡有名有姓的士人皆離開家宅,前往朱襄公暫住的府邸。
第二日,廣陵城門打開,一部分人乘坐馬車離開廣陵城北逃。
更多的人來到廣陵城附近,督促幫助農人收割還未成熟的水稻,將內遷令一事告知廣陵城附近村莊。
廣陵城附近一馬平川,農人沒有山坡樹林可以躲避。他們只有兩條路,要麼北逃,離開長江三十里地之外,要麼進入廣陵城尋求庇佑。
大部分農人都選擇北逃,但仍舊有不少青壯源源不斷地進入廣陵城,其中大部分都自備武器,是當地遊俠或者淪落為庶民的寒士。
朱襄沒有特意徵兵,守城青壯軍隊就擴充了一倍有餘。
廣陵城中大部分普通城民無處可去,他們拖家帶口來到城牆外,在秦兵的指揮下,用竹子編籮筐,裝卵石,在原本的城牆外又堆砌修建了多座低矮城牆。
朱襄仍舊沒有試驗出水泥的配方,現在也沒有時間煅燒水泥。但挖魚塘時挖出許多黏稠的淤泥,修水渠也餘留下許多建材,還有鄭國等工匠在。
朱襄以李冰修築都江堰的經驗,用竹筐裝鵝卵石,再糊以魚塘底部淤泥,不分晝夜,很快就修築起多座矮牆。
天公作美,正好天氣炎熱,但天空又布滿薄薄雲層,沒有陽光暴曬。淤泥很快就陰乾了。
朱襄望向天空。
這種天氣很適合水稻成熟。如果項燕沒有攻來,水稻沒有提前收割,今年廣陵的水稻一定有個好收成。
第190章 城牆楚歌聲
大部分時候的守城戰都並非在城牆上死守,除非敵我懸殊,且城池廣闊且堅固,只能依託城牆固守,等待救援。
如宋末釣魚城之戰,和元末洪都之戰。
前者沒等到救援,被迫投降;後者等到了救援,奠定了朱元璋定鼎天下的基礎。
李牧給朱襄寫信時,寫了幾版守城意見,讓朱襄根據實際情況定奪。
李牧傾向於依託城牆死守。
雖然廣陵城較小,但李牧駐紮廣陵城後對城牆進行了加固,又修建了新的護城河,只要在城牆上填足夠的人,朱襄死守十日很容易。
但朱襄認為,死守一座小城太過被動。李牧此舉,是太小看項燕。
朱襄雖在前世知道的守城戰不多,但來到這一世後大大小小守城戰見過不少。特別是廉頗善守,常拉著朱襄教導。
守城必野戰。
若兵力懸殊不超過五倍,該開城門,在城外築溝渠、柵欄等層層駐防,出城主動迎擊。
待攻城軍隊推進到城門時,已經是最後一道防線,守軍陷入被動,便沒了獲勝的可能,頂多只能死撐著等候救援。
廉頗說,各國兵力有限,罕有援軍,到這一步,他便是敗了。若遇上優秀的將領圍城打援,即便有援軍也會失敗。
現在項燕雖橫掃楚國叛軍,但在其他六國將領眼中算不上什麼戰績。李牧已經是七國公認名將,所以對項燕難免輕視。
但朱襄不會小瞧項燕,那畢竟是能夠挫敗秦始皇統一天下攻勢的人。
如果李牧只給朱襄一個方案,朱襄選擇聽專業人士的意見。但李牧比朱襄本人更相信朱襄守城的能力,所以李牧只是給出了幾版可行方案,讓朱襄憑藉對廣陵的了解,對敵軍的觀察,自己決定如何守城。
李牧還在信中強調,他只是依據經驗預判守城策略,但戰場形勢瞬息萬變,需要憑藉將領敏銳的觀察力隨時調整策略。
「如果沒有信心,就放棄廣陵城。」
李牧雖告知了朱襄戰略意圖,但李牧又告知朱襄可以放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