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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襄公究竟在信中寫了什麼,讓信陵君居然一夜之間,精神氣仿佛恢復到了被魏王猜忌前?
「朱襄讓我為趙國戍邊。」魏無忌似乎看懂了趙豹心中的疑問,似怒似笑道。
趙豹驚愕:「什麼?!」
魏無忌低頭看著信紙上的字跡。
蜜燭已經燃盡,但天光已經乍現,信紙上的自己依舊清晰可見。
「朱襄說,無論這天下今後究竟是誰的天下,總要有人戍邊抵禦胡人南下。這不是為了哪一國,而是為了整個華夏。」魏無忌低頭道,「他還真敢說。」
趙豹驚訝了許久,結結巴巴道:「這、這……朱襄公真是……信陵君別放在心上!」
趙豹哭笑不得,明明他不是當事人,居然生出了尷尬之心。
讓魏公子為趙國戍邊?就是趙公子,也不會去邊疆那麼寒苦的地方。
魏無忌沒有抬頭,像是發問,又像是自言自語:「我在邯鄲,好歹還是衣食無憂,養得起門客三千的貴公子;若我去了趙國北方三郡,恐怕門客會散去大半。」
在趙豹身邊的魏無忌門客神色平靜,沒有回答。
「朱襄這人,不愧是庶人出身,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些。」魏無忌輕嘆一聲,將信紙小心翼翼疊好,放入信封,「平陽君,你說是不是?」
趙豹嘆息一聲,沒有回答。
他雖然贊同魏無忌的話,但朱襄現在是舉世大賢,還是差點被趙王害死,被迫出走的大賢。他可不敢說朱襄的不是,哪怕是私下。
魏無忌起身,正了正頭冠,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皺:「備車,我要入宮。」
趙豹眼睛一亮。信陵君終於肯在趙國當相國了嗎!
魏無忌的門客替代僕從,親自為魏無忌備車驅車。
魏無忌庭院中或沉寂,或與魏無忌一樣醉生夢死的門客們像是驚蟄一般,都動了起來。
已經七十多歲的信陵君上客侯嬴將雙手兜在袖子裡,輕笑著搖搖頭。
「侯公,你說公子是要當相國,還是要去北邊?」他身後,被他推舉跟隨魏無忌的勇士朱亥抱著長劍,好奇地問道。
侯嬴被信陵君打動成為信陵君的門客之後,就向信陵君推舉屠夫朱亥,但朱亥從未回應信陵君。
直到五國聯軍抵禦秦國,信陵君成為聯軍主帥時,朱亥才報答信陵君的知遇之恩,與信陵君同往戰場,立下不菲功勞。
侯嬴雖然年老,也以幕僚的身份伴隨信陵君左右。
信陵君軍權被奪,無奈逃到趙國時,兩人也一同來到了趙國。
「這就要看朱襄公在主父心中地位如何了。」侯嬴慢悠悠道,「你想留在邯鄲,還是想去戍邊?」
朱亥道:「我僅有一身武力可以報效公子。公子若在邯鄲,我對他無用;公子若去北邊,我對他才有用。但侯公的身體恐怕吃不消北邊的苦寒。」
侯嬴白了朱亥一眼:「我們去了北邊也是住在郡城內,雁門郡難道沒有高壽老人?」
朱亥挑眉。看來侯公是想去北邊了。
不過信陵君的許多門客都是追隨富貴而來,如果信陵君真的去戍邊,有多少人會跟隨信陵君?
朱亥想了想,最後懶得想,反正他是要去的。
聽說雁門郡牛羊多,他說不定還能顯擺一下屠夫的手藝。
……
朱襄和李牧行進到吳郡南邊邊界,碰巧從山匪手中解救了一個商隊。
李牧彎弓點殺,朱襄在後面叫好
李牧差點弓箭拐彎,一箭扎朱襄騎的馬腿上。
帶山匪逃走後,李牧笑罵道:「你就算不幫忙,好歹也別干擾我。」
朱襄笑道:「我在為你叫好,怎麼叫干擾?」
商隊領頭者拱手,向朱襄和李牧道謝。
朱襄扮作商人,頭上扎了頭巾,將顯眼的頭髮包住,看著就不像個中原人;李牧扮作遊俠,身為趙人,他見多了遊俠,那一身散漫的氣質,說他是秦軍都沒人相信。
這次李牧帶來的人中,秦軍和原本的趙軍老卒各一半。秦軍也被這群趙軍老卒帶壞了,演得有模有樣。
奇謀常常會用到演技,身為李牧的親兵,沒點表演天賦怎麼行?
至於相和和許明,就是本色演出了。
他們演技這麼好,商隊領頭者沒有發現朱襄等人的真實身份,只盯著朱襄的頭巾看了幾眼,心裡琢磨著這奇奇怪怪的頭巾看久了還蠻好看,不知道銷路如何。
商人是越人,做著從越地到楚地的生意,會楚國話,就是口音有點重。
朱襄也會楚國話,但聽著還是很費力。
不過這種事,朱襄早就習慣了。他和商人比比劃劃,就能開心地聊起來。
商人從越地販賣東珠去楚地換漆器,再將漆器帶回越地賣給貴族。
楚國貴族和諸越貴族都熱愛奢靡,諸越的海水珍珠和楚國的漆器,都是對方貴族的最愛。
朱襄一聽對方販賣的主項,就明白這個人的背後絕對有貴族支撐。
楚國精美漆器大多是官窯出品;現在沒有上規模的珍珠養殖場,採珠耗時耗力耗命,肯定也被貴族把持。
呂不韋當初囤積居奇的時候雖也碰這些奢侈品聲音,但都只能做轉手生意。這位商人做的卻是第一手的生意,朱襄立刻就窺見其背後的勢力。
朱襄心思一轉,下馬笑道:「巧了,我這次帶著人南下觀察諸越市場交易,也是想做一做東珠的生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