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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魏王圉病故時,先王仍舊召回了秦國大軍,不在魏國國喪的時候趁人之危,這是秦國對魏國的義。
如今魏國國喪已過,自己作為繼任秦王,當重新討伐魏國。
秦王政召來修書的大儒,讓他們執筆,替秦國給魏國寫檄文。
秦國攻打魏國是堂堂正正的「義戰」,魏國活該挨打滅國!
大儒震驚不已。
他們倒不是震驚秦王政的厚臉皮,而是感動這年頭兩國打仗之前居然又有國君肯寫檄文肯宣戰了。
春秋初期,國與國打仗還會找個藉口,寫個檄文,遵從一下禮儀。
到了春秋末期各國兼併,講究的就是兵貴神速,能偷襲就偷襲。
什麼宣戰?什麼檄文?武安君白起的兵都到了你城門下了你才發現秦國來襲了。
秦王政不愧是在大儒荀子膝上長大的孩子,這是儒家聖王啊!
荀子:「……」
他對秦王政分外無語。
你就是這樣用我儒家?
算了,也行吧。秦國必定滅掉其他五國,秦王政能在滅國之前堂堂正正宣戰寫檄文,你就說這道德水準禮儀水準是不是能排戰國第一吧?
荀子這麼一想,覺得政兒還是不錯了,自己沒有白教他。
朱襄對秦王政無師自通運用「儒家筆桿子」的技巧豎起了大拇指。
有本事的大儒不用說了,那是出將入相之才。
沒本事的大儒彆扭來彆扭去,就是想賺個「君王很寵我」的面子。
秦王將檄文這等重要的事交給那些沒本事的大儒,讓他們心生「我很重要」的錯覺,就像是後世帝王養了一群陪他寫詩作詞潤筆的文人一樣,既不擔心他們擾亂朝政,又能捧高自己的聲望。
而且秦國此番出兵一改常態,將宣戰的禮儀做了個十成十,那堂皇姿態,若再輔以百戰百勝,就算是六國舊貴,都得嘆一聲「天命」。
自家政兒這次是真的奔著「義戰」來包裝秦國的統一戰爭。
朱襄感慨了一聲,就晃晃腦袋,去調集物資,準備後勤了。
打仗糧草先行,廉公雖有屯田,但有朱襄在,怎麼也要讓廉公打個富裕仗。
魏王增得到秦國宣戰之後慌得不行,一邊派人向他國求援,一邊派人向秦國乞憐。
他還派信陵君魏無忌原本的門客去遊說朱襄,試圖用魏無忌和朱襄的友誼逼迫朱襄為魏國說情。
朱襄聽完魏無忌門客的慷慨陳詞後,淡淡道:「沒有在魏王圉死前攻破大梁,押著魏王圉在無忌墳前磕頭,是我之錯。無忌被逼死時,魏國和魏王就該為無忌陪葬了。朱亥正在吳郡給無忌守墓,等著魏國滅亡的那一日。」
魏無忌門客的慷慨陳詞被朱襄一兩句話堵了回來,臉色變換不斷,似是不相信長平君居然沒有被他欺之以方。
朱襄見那人神色,譏笑道:「不過你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我是否應該親自領兵攻打魏國?」
朱襄還未送客,魏無忌門客就羞愧離開。
他離開之後感嘆,世人都知長平君仁善,便誤以為他是軟弱可欺之人。世人忘記了,長平君曾孤身說服秦昭襄王釋放五十萬趙軍,也曾以兩萬廣陵守軍擊潰項燕百萬楚軍,明明是一個能言善辯的謀士和驍勇善戰的將軍。
他自言無法說服長平君,反而被長平君說服,便掛印逃走,不回魏國,南下去尋主父信陵君了。
長平君再次聲名鵲起。
秦王政評價:「舅父,這個人來秦的目的,該不會是專門為你揚名,噁心魏王的吧?」
朱襄沒回答。他在思考,長平哪來的五十萬趙軍,項燕又哪來的百萬楚軍。
第244章 大梁護城河
朱襄自認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不知道為何別人都說他脾氣好。
他若脾氣好,會頭鐵去長平?會在廣陵城不服就干?
以前他不想上戰場殺人,現在都變成名將了,早就拋棄了曾經的道德底線。魏王居然派魏無忌的門客來噁心他,還想繼續利用被逼死的魏無忌,朱襄忍不了。
他主動請纓,要去大梁為廉公搖旗吶喊。
秦王政疑惑:「只是搖旗吶喊?舅父你不當主將嗎?」
朱襄沒好氣道:「政兒,你說什麼傻話?坐在夏同坐過的椅子上久了,你的腦袋退化成夏同了嗎?我這名將的真實水平,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
秦王政已經在朝臣中留下了心機深沉喜怒不定難以揣摩的印象,但面對舅父,他的情緒永遠會波動得厲害。
「什麼叫做腦袋退化成阿父?我比阿父強多了!」嬴小政怒視舅父,「舅父你再這麼說,我就不讓你去大梁!」
朱襄立刻道歉:「好吧,舅父錯了,夏同怎麼能和政兒比?」
嬴小政這才變回秦王政,命令丞相長平君親自押送糧草去大梁,順便勸降。
寡人心善,見不得太多傷亡。
如果大梁降了,寡人保證約束秦軍不在大梁亂來,信平君廉頗的軍紀是出了名的嚴明。
朱襄忍了攻城戰敵我傷亡慘重的不適,也要去親眼見證魏國的下場。秦王政一通假惺惺的話,世人立刻誤會長平君對大梁即將遭遇的慘狀於心不忍,特意來拯救大梁。
秦王政說寡人心善,在世人耳中就是秦王虎豹之心。
秦王政說信平君軍紀嚴明,世人想起了信平君屠燕國城的暴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