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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按照朱襄的吩咐去找雪姬。
雪姬聽到朱襄的要求之後,當即垂淚。
但她沒有一句抱怨,默默去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離開時,雪姬沒有去見朱襄。
她讓人轉告朱襄,她未和朱襄道別,所以朱襄一定要回去見她。
說完後,雪姬就登上了回去的小船。
朱襄其實就在碼頭。
他不知道雪姬是否看到了他,但雪姬說不道別,他便沒有出現。
朱襄確實很確定自己就算城破也不會死,頂多吃些苦頭。
就算是給項燕和南楚君一百個膽子,除非他自己親自披甲去廝殺,死在了亂箭中。只要他不在戰場上,城破之時項燕的第一個命令一定是絕不可以傷害自己。
朱襄公可以死,但絕不能死在他手中。
若他一死,就算項燕立下了再大功勞,楚王和南楚君都會將項燕全家交出來平息秦王的震怒。
項燕雖忠於楚王,但他也是必須顧著自己家族的封君,項家的族長,不會為了楚國做滅掉自己全族的事。
南楚君更不敢讓自己死在他的地盤上。他好不容易才得到南楚國,若自己死在他的兵鋒下,楚王肯定立刻就會以此為藉口,向秦軍同盟滅掉他。
秦國肯定不會計較任何得失,都要先給自己報了仇再說。
甚至其他五國也會以自己為藉口出兵,假惺惺為自己報仇,來楚國分一杯羹。
朱襄想,他都想看看自己騎著馬往南楚國兵陣里沖,楚人敢不敢殺自己。
不過為了避免某個楚國愣頭青不小心失手殺了自己,朱襄就不會去冒這個險(主要還是朱襄太弱,就算騎著馬往前衝到對方兵陣中,都是被人活捉的份)。
待雪姬的小船離開了岸邊,朱襄才從藏身處走出來,取出竹簫吹奏。
李牧在邊疆待久了,除了士人都會的琴之外,也擅長骨笛骨蕭。
南秦多竹,到了吳郡後,李牧便換成了竹笛竹簫,閒暇無事時,教嬴小政吹笛吹簫陶冶情操。朱襄跟著學了一點皮毛。
簫聲嗚咽,伴著潺潺江水,將離別之音傳到輕舟上。
雪姬站在船頭,衣裳獵獵,抿著嘴看著岸上的良人的身影漸遠。
她想,這是第幾次離別,第幾次目送良人去往危險的地方?
但她毫無辦法。因為她是良人的內婦,得護住孩子,守住家,等良人歸來。
即便她不願。
待秦國統一天下之後,這天底下沒有了危險的地方,她一定就不用再和良人離別了。
雪姬眼界並不高,即便她現在的身份地位很高,也承擔起了「長平君夫人」的責任,比這天底下大部分女子的成就都高。
但她其實心中仍舊對什麼統一沒太大概念。
只是朱襄希望如此,她便希望如此。
如今她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希望秦國早日統一。
只要這天下沒有了戰亂,不僅她和良人不需再離別,這天底下的夫婦也不用再面臨如此多的離別了吧?
雪姬天真地想,天真地期盼。
待簫音完全被流水聲覆蓋,她踮著腳尖也看不到良人的身影后,雪姬才轉身回到船艙。
她整理著自己要交給政兒的文書,開始思考要怎麼勸住肯定暴跳如雷,脾氣越來越大,性格也越來越像良人一樣執拗的政兒。
她還要幫政兒安撫從楚地而來的流民。
南楚頒布內遷令,肯定又有楚人要南渡了。
雪姬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從沮喪中振作起來。
良人有重要的事要做,她也有很多的事要做。身為長平君夫人,她所能做的不僅僅是安撫政兒,等良人歸來。
嬴小政見到雪姬之後大驚失色,蒙頭往船上沖,要親自划船去接朱襄,被雪姬攔住暫且不說,李斯又被嬴小政派去了廣陵城。
嬴小政一言九鼎,舅父不回來,李斯也別回來了。
李斯站在甲板上,心底拔拔涼。
太子此言,就是讓自己給長平君擋劍吧?雖然李斯自信肯定比長平君武力值高,但也對上戰場膽怯啊。
希望長平君真的有自知之明,別上戰場。
另一邊,韓非到達李牧戰船上時,李牧已經讓人將書信用輕舟帆船和快馬加鞭,經水路旱路分別急速送往廣陵城。
韓非看見李牧拎著酒罈,盤坐在甲板上,表情似乎有些鬱悶。
因需要時常騎馬,武人都穿合襠的長褲,所以李牧此舉不算失禮。只是李牧較為自律矜持,很少做出如此散漫的動作。
韓非跪坐在李牧地面,焦急地問道:「將軍為何心憂?難道楚人此舉,會威脅南秦?」
「你已經知道內遷令了嗎?」李牧抹了一把臉上的酒水,問道。
韓非不解。
李牧從懷裡掏出一封由蠟丸展開的書信,丟給了韓非。
韓非看完後,皺眉苦思。
韓非不太懂兵事,李牧沒有指望韓非自己想明白。
他解釋了南楚內遷令的作用。
李牧敢斷定,這內遷令絕對是項燕提出。因為楚國之中,只有項燕具有這樣的純粹的兵家眼光。
自朱襄入秦之後,秦國一改之前霸道軍勢,改走懷柔路線,高舉義兵大旗,已經初顯成效。
李牧奪南楚為南秦後,對楚國如今腹地也是用如此戰略。<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