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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國君氣得不行,但還真不敢放假。
因為只有在物資豐富的時候,才敢做出讓全民脫產放假的事。秦國看著爆滿的糧草敢做這種事,其他國家可不行。
不過庶民雖然沒有假期,但國君和卿大夫卻是可以休息的。
所以其他六國也將這兩日,當做了全部貴族的假期。在士人口中,這是和秦國一樣的仁義,甚至更仁義。
因為庶人不勞作會餓死,秦王為了彰顯自己的仁義,強迫庶人不准勞作兩日,這兩日不知道會餓死多少人啊。
這根本不是仁義,是殘暴!
這樣的言論很多,無人反駁。
秦國士人太忙了,沒空反駁;秦國庶人如士人們所知道的一樣愚昧,根本不知道有這些言論。
他們只是木訥了一年的表情,在這兩日變得鮮活,一年比一年琢磨出更多慶祝的「花樣」,造就了許多新的「習俗」。
比如留一塊新布,存一塊好肉,換一點精米精面精粟,提前打幾捆柴。到了除夕的時候,一年都灰撲撲的庶人用奢侈的熱水和皂角、草木灰搓一次澡,換上今年新布做的新衣,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一頓有肉的精糧。
這便是過年了。
荀子在這兩天是不放假的。
他總會帶著學生們在這兩日選一個鄉村住著,讓學生們看看這兩日庶民臉上的笑容。
他帶的弟子不僅是儒家弟子,而是咸陽學宮包含百家的弟子。
所以有的弟子會化身臨時小吏,手捧《秦律》為鄰里調解糾紛;有的弟子會為村里買了紅紙的富戶寫祝福詞,貼在門口擋災;有的弟子搭台子說書,能把一行人的路費都賺回來……
荀子就拄著拐杖坐在村中老人身旁,與老人們嘮嗑。
「以前每天生活渾渾噩噩的,睜眼閉眼總是一樣地過。現在總想著『過年』。」
「是啊,這就是盼頭吧?」
「我家孫兒天天都吵著想過年。」
「若不是朱襄公讓我們有餘糧了,這兩日正是最餓最冷的時候,還過什麼年?」
「對啊,有餘糧就是好。」
「我家五郎說南邊的地長得更好,縣令說要征人去南邊安家,他想去。唉,南邊有朱襄公在,好肯定是好,就是這一去,這一輩子就難得再見一次面了。」
一位老人說著說著,開始抹眼淚,其他人紛紛安慰。
「兒孫自有兒孫福,家裡有人奉養你,他想去就去吧。」
「是啊,日子過得好才是好事。」
「聽聞南秦有很多楚國逃難來的女子,各個都擅織。你家五郎去了南秦,說不準能討一個在吳郡夫人手下學過織布的好女子。」
聽到這句話,有老婦啐了一口:「啊呸!楚人女子怎麼會有我秦人女子擅織!吳郡夫人在咸陽的時候就教我等織布,她們都是後來的!」
其他婦人也破口大罵,還有人指著那人鼻子罵,說以後不給他家人介紹好女子。
引發眾怒的那人立刻連連道歉,還從家裡抱來一包炒熟了南瓜子分給眾人,才勉強被原諒。
荀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公看著是讀過書的大人物,公是從咸陽來的嗎?見過朱襄公和吳郡夫人嗎?」有人問道。
荀子笑道:「我在咸陽學宮教學生,見過長平君和他的夫人雪姬。」
「吳郡夫人叫雪姬?這名字真好聽!」一婦人誇讚道,「雪,不就像棉花嗎?」
其他人紛紛點頭,誇讚那婦人說得對。
他們圍繞在荀子身邊,詢問朱襄公和雪姬夫人真正的模樣。
他們不懂「雪姬」的「姬」字和「夫人」二字含義重複,這樣的稱呼不倫不類。荀子也沒有糾正他們。
朱襄公和雪姬夫人是不是真的是神仙?
「不,他們與你們一樣,原本都是農人。」
朱襄公是不是真的能斬神仙?能破萬軍?
「不,朱襄啊,他用鋤頭比用劍熟練多了。」
雪姬夫人是不是如傳聞的那樣一日能織造百米布?
「哈哈哈哈,雪姬身體不好,不能太勞累,在織機旁坐久一點,朱襄和政兒就要砸織機。為了家裡的織機,她肯定不能織那麼多布。」
荀子口中的朱襄公和雪姬夫人和村人想像中的不一樣,但荀子是從咸陽來的貴人,他們相信荀子的話。
何況荀子口中的朱襄公和雪姬夫人很接地氣,很鮮活,讓他們感到很真實。
很快,「雪姬夫人」的名號就與「朱襄公」一樣出名,把拗口的「長平君夫人」和「吳郡夫人」都取代了。
有些士人不滿,認為女子名字怎麼能在世間傳播?
但荀子道「禮不下庶人」。若要責怪庶民不知禮,就該身先士卒去教導庶人,讓庶人知禮後再責怪其不知禮。
不然,你就是在說沒用的廢話。
儒士都是有些頭鐵的。
荀子這樣批評他們,他們就腰間挎著劍,懷裡揣著紙筆,有的去了縣學,有的乾脆去鄉村搭了間小院子辦私學為村中孩童啟蒙,向縣學、郡學、咸陽學宮輸送人才。
待他們讓庶民知道「禮」的含義後,再和荀子這個賤儒討論庶民該知什麼禮!
這年頭,就算是後世批評的「迂腐」魯儒,也個個都是行動派。
孟子他老人家,也曾經帶著弟子別著劍駕著車周遊列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