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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之後,看著空無一人的莊園,艾德里安呆立著,金色長髮在微風中飛舞。
她走了,甚至都沒有跟他道一聲再見。
二十多年的相處,真就不能讓她多出哪怕一分一毫的遲疑?
年紀輕輕已是魔導師、從來都備受讚譽和追捧的男人頹然跌坐在噴泉邊,像是被遺棄的可憐小狗。
*
新曆2288年9月3日,羅尼亞帝國東南邊境塞雷爾行省中部勒拿山區的某個地勢平坦處。
這裡地處偏僻,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得會有人經過,可此刻一向安靜的空氣中卻充斥著尖叫慘呼與怒罵聲。
一夥強盜對商隊的打劫行動已經到了尾聲。
近旁的林子裡,一個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的強盜一手提著染血的斧子,一手扛著個擁有一頭瀑布般淡金色長髮身材曼妙的女人走了出來。
他去追殺逃走的商隊成員,卻在林子裡撿到個昏迷的大美人,可真是太走運了。
慘烈的劫掠現場,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死人的屍體四散一地,而商隊倖存者都被關在了籠子裡。那些籠子裡曾經關的是商隊買賣的魅魔、侏儒等,現在曾經的貨物主人卻跟貨物關在一起。
見其中一個木籠子裡只有個魅魔,強盜就把肩上的女人丟了進去,注意到她腰間的褐色皮袋子,他順手一扯,將它抓在手裡顛了顛,盯著那上頭隱現的魔紋,面露貪婪:「竟然有空間袋,挺有錢啊!」
空間袋並非魔法師專用,也有普通人可用的,他見這女人身穿普通的青色長裙,還有破損和髒污,根本沒把她往魔法師那兒想。
隨後他轉頭就把空間袋丟到了戰利品所在的馬車上。他們團里有規矩,戰利品必須事後由哈克老大統一分配,誰敢藏私可是要丟命的。
木頭籠子裡,女人人事不知地側躺著,柔順長發半遮著她的面容。
另一邊角落裡坐著的美麗魅魔少年身穿簡單白袍,赤著白到好似透明的腳。他有著天藍色綢緞般的長髮和同色的眼睛,尖尖的耳朵,皮膚白皙得近乎蒼白,眉心一道淺淺的紅色豎痕便極為顯眼。
他將目光從那空間袋上收回,沉眼盯著被丟進來的女人。
她是個強大的魔法師。
維特做出了與強盜截然不同的判斷。
魅魔是沒有魔法天賦的種族,但維特在被抓來人類社會的這兩年間,卻逐漸發現他擁有不同於其他魅魔的特殊之處——他可以隱約感覺到魔法師的強弱。而一般的魅魔甚至無法分辨偽裝的魔法師與普通人。
現在他就發覺,面前的女人是比強盜那邊的魔法師強得多的魔法師。
這一刻,維特心跳得很快。
他知道,這或許是他逃離牢籠最好的機會。
如果他能讓她迷上自己,甚至還能讓她成為他手中的刀劍。
維特抓起身上穿的白色長袍,本就有些破爛的長袍一角被他輕鬆扯下,他從一旁的黑褐色瓦罐里沾了水,挪到女人身邊,輕輕扶起她,讓她的腦袋靠在他膝蓋上,用濕潤的布巾輕柔地擦拭著她的臉。
直到這時候他才發覺,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模樣很美,比他和他的姐姐都美。雖然她穿的衣服有些破損,但她嬌嫩的皮膚和柔軟有光澤的淡金色長髮,足以證明她來自富裕家庭。她的手腕上戴著一些手鍊,隱隱能看出魔紋的痕跡,但因為衣袖的遮掩,那強盜並未搶走。
恰在此時,她似乎有些迷糊地睜了眼,那一對綠寶石般的眼睛裡映出了維特的模樣。
維特迅速調整情緒,壓下了對人類的憎惡,送上了最美麗最令人憐惜的笑容,柔聲道:「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他的聲音溫柔細膩,每個字的發音明明都是純正的通用語音節,卻總有些許微妙的不同,像是軟毛刷輕輕在人心上輕掃,令人心中發癢發燙。
然而,綠寶石般的眼睛只睜開了一瞬,又閉上了。
維特僵了笑臉,抿緊唇緩緩吐出一口氣。
沒關係,等她再醒來,他可以再笑給她看。在人類社會的這兩年,他很清楚人類有多痴迷於魅魔的笑容,以至於他平日從來不笑。可今天,他絕不會吝嗇微笑。
商隊的人被關的關,殺的殺,僱傭來護衛的兩個初級魔法師受了重傷,也被關在一旁。強盜們迅速清理好現場,將屍體上的錢財等物搜刮一空,隨後稀稀拉拉地圍在戰利品旁,盯著前方滿臉的貪婪。
哈克老大擦去刀上鮮血,卻沒有走向戰利品,而是大踏步走到籠子旁,鷹隼般的目光從那昏迷女子的臉上划過,卻最終落在維特身上。
一天前盯上這支商隊時,他就開始惦記著這魅魔。他老早就聽說魅魔的滋味妙不可言,今天可算能嘗一嘗了。
魅魔當前,連清點戰利品都失去了吸引力。
哈克老大打開木頭籠子,伸手去抓維特,哪知維特卻抱著懷中女人慌忙後退。
「不要!求你放過我們!」維特故作驚懼地大聲喊道,與此同時用著想要將人勒醒的力道用力地摟緊了懷中女人。
他知道這強盜要抓的人是他,可那又怎樣?他要讓這魔法師或旁人以為他在危難之時還在拼命維護她。
哈克老大不耐煩地傾身抓住維特的手臂,扯下他懷中的女人隨意一丟,將他拖了出來。
維特兀自掙扎不休,用以往絕不會有的音調高喊:「放開我!」<hr>